让屋里的人看足了热闹。

  安酒也抿着嘴笑。

  这时她感觉袖子被扯了下。

  是溥淮。

  他坐在沙发、双肘撑在膝盖上，微昂起头，用仅有彼此才能听到的声音问：“今天跟队下矿？给你留位置。”

  安酒轻轻摇头，“不了，明天就是选拔日了，我想休息一下。”

  “担心被选中？”

  安酒没有说话。

  倒不是担心，她只想保存体力，因为明天不管怎样，她都会跟着去一趟异世。

  现在空间大了，又很空旷，她得去寻找物资。

  溥淮抬手叫来冀珍珍。

  冀珍珍囫囵擦去脸上的汗，“怎么了队长？”

  “把双手搭在她肩上。”

  “啊？”

  冀珍珍虽然搞不明白，但还是老老实实地抱了上去。

  她扭头问：“然后呢？”

  六个数后，溥淮：“可以了。”

  冀珍珍挠头：“这到底是干嘛啊？难道是比比我俩谁更高？”

  不然还有什么？

  溥淮靠向沙发，声音淡淡的，“听说你运气好，给她传些过去。”

  冀珍珍：……

  “小酒，快来再抱几下！”

  ……

  48楼一反常态，从夜晚到早晨，安静的仿佛全员都被缝上了嘴巴，连素日里的打鼾声都不见了。

  奶奶一整夜翻来覆去，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东边的天空刚渗出一丝橘色，她就悄悄起身，走在门后，掀起门帘翘出一个小角，从这里望向漆黑的走廊。

  ——不要来、不要来……

  ——出点什么意外吧，今天取消……

  安酒在奶奶起身的时候就默默睁开了眼。

  她理解奶奶的焦虑和不安，毕竟刚过了几天好日子，异世之旅就像一把随时落下的铡刀，是横在她们脖子上的。

  今天，就是决定这刀落不落下、又落到谁身上的日子。

  她看着外面从粉白变成苍白的天空，掀起被子起床。

  “你怎么醒了？是不是我吵着你了？”奶奶过来拦着不让她起，“快躺下睡，一会儿天大亮了再起！”

  安酒握着奶奶有些冰凉的手指，平静道：“我睡不着了，洗漱一下我就做饭。”

  “不用，你躺着，我来做！”

  奶奶态度强硬的把安酒摁回床上，转身准备做饭。

  但她不是把水倒多，就是把碗当成锅，架在了炉子上。

  安酒暗叹着起身，拿走她手里的东西，让她坐在凳子上安慰道：

  “48楼这么多人呢，上次抽中我，这次不可能再抽中我，奶奶你别担心了，等选拔过去，我还得下楼去卖水呢。”

  奶奶的膝盖紧紧合拢，放在上面的双手握成拳，整个人紧绷成一条线。

  “你说的对，就算是轮也得轮别人，我就是害怕……”

  “昨天我和冀珍珍借了运气，她你总该知道吧？”

  “知道！知道！那孩子有福气，上次你借了就没事，这次也肯定一样！”

  奶奶总算放松了身体。

  安酒又聊了些别的，等洗漱完就张罗着做饭。

  怕奶奶瞧出端倪，便和以往做得一样。

  两人刚坐下没吃几口，熟悉的台词和着风声沿着走廊飞来。

  “请全体公民即刻起床，以最快的速度前往平台区，一月一度的选拔日就是今日，希望大家积极报名，共创蜂巢美好未来！重复一遍，请全体公民……”

  啪嗒——

  奶奶手里的筷子掉到桌上。

  她苍白着脸，哆嗦道：“小酒……”

  安酒赶紧把饭扒拉进嘴里，“快吃，我们不能去得太晚。”

  奶奶哪有心情吃饭，她的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听着走廊里杂乱的脚步声，安酒也顾不上那么多，放下碗一抹嘴、牵起奶奶的手就出了门。

  刚锁好铁门，隔壁溥淮也出来了。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

  似乎诉说了什么，又仿佛只是简单的一眼对视。

  擦肩而过，溥淮走在后面。

  奶奶紧握着安酒的手放松了些。

  她们跟上大队伍，踩着沉重、拖沓的脚步，一点点聚集在平台区。

  除了最中心事先搭好的台子外，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沉默又恭顺的难民似的脸。

  这里鸦雀无声，光线暗淡，却透着风雨欲来的躁动。

  安酒察觉到有道视线落在身上，寻了过去，发现是一个窝在母亲颈窝的小小孩。

  ta很瘦，完全没有婴儿肥嘟嘟的可爱模样。

  眼睛像两颗沾了灰的弹球，静静地一动不动，上嘴唇被嗦到嘴里，有气无力的偶尔吮吸。

  ta身上唯一的色彩，就是那头爆炸般的干枯黄毛。

  而抱着ta的母亲，也歪靠着墙。

  她岔开的双腿下，还蜷缩着一个差不多大小的孩子。

  又瘦又小的模样，和奶奶之前说的新搬来的邻居很像。

  ——选拔日，无论是谁都得到现场来。

  安酒就收回视线，看到对面人群分开一条小路，杨学真杨管理在手下的簇拥下，走上台子。

  悬浮监控器卷着呼呼风声从众人头顶掠过，停在台子上空，投下影像。

  熟悉的小美主持人窈窈现身，围着硕大、透明的抽签桶缓缓走动，不时对着众人抛出一个飞吻。

  随着动作，她眼周细碎的亮片闪烁出七彩光斑。

  ——这与黯淡的48楼显得格格不入。

  杨管理清清嗓子，依照惯例，也说出众人听了无数遍的开场白。

  “……接下来，就让我们把这件伟大的抽签事宜，交给这位美丽动人的主持人！”

  他语调激昂的合掌指向身侧。

  然而小美依旧噙着柔美笑容拨撩着秀发，并未对他做出任何回应。

  寂静——

  众目睽睽之下的寂静——

  啪、啪、啪。

  他带来的手下率先反应过来，拍出声音单寡的掌声。

  他们皱着眉瞪着众人示意。

  啪啪啪啪啪！

  掌声平地起高楼。

  杨管理面无表情地双手往下一按。

  小美主持人娇笑一声后，终于开了口。

  “许久未见，不知大家过得如何呢？”

  “一月一次的选拔日终于再次降临，这次，被选中的幸运儿会是谁？”

  “现在请大家跟随我的动作，一起到抽签桶里，抽取今天的第一位勇士~”

  纤纤玉手插进名字卡片中，轻轻一个挑起动作，就有十几张脸从她指缝中危险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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