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国朝堂十分沉闷，蒙骜、桓翊、杨端和三将跪在阶下请罪，吕不韦阴沉着脸坐在秦王政下首，反是秦王政坐在王位上不急不躁听着黑衣卫副将蒙恬汇报最新收集到的情报。

  “赵将李牧麾下只有四万骑兵，并无步卒，臣已探知袭扰蒙、桓二将的骑兵合计只有五千骑，围攻杨将军的李牧主力只有三万五千骑。探子已经探明此战赵军损失五千人，战马两千匹。赵军夺得我军粮草十万，俱已运回雁门关，焚毁我军粮草十万。”

  “五千人！”吕不韦冷哼几声，斜眼瞥着蒙桓二将，“五千人就让二位将军的二十万大军逡巡不前，致使杨将军孤立无援，损失了五万之众。二位将军可真是我大秦的老将！”蒙桓二将羞惭无地，不发一言。

  吕不韦又转头看了看杨端和道：“杨将军所部五万人面对李牧区区三万五千人，连三天都没有坚持住就被全歼了，杨将军训练出来的，是秦军吗？”杨端和前部尽数被歼，连一个活口都没有逃出来，因此他也并不清楚为何自己麾下精锐秦军连三日都没有坚持住。

  此时秦王政开口道：“亚父且息雷霆之怒，赵将李牧能大败匈奴人，岂是易与之辈。三位将军为我大秦立下汗马功劳，此次虽有所失，也算是让我们认识了李牧之能，来日再战，必获全胜。”

  吕不韦见秦王政开口说情，不便驳了秦王面子，挥挥手吩咐三将站起来说话。

  秦王政详细询问三人作战经过。

  杨端和道：“末将领兵击代，过边界之后时有赵军游骑前来袭扰，少者千骑，多者五千骑，这些骑兵只在我行军途中和将要驻扎之时才来攻击，放完箭之后如风而去，我军不及列阵对方已然远遁。末将不堪其扰，乃遣副将先伏兵五万于二十里外，待赵军再来之时准备两面夹击。副将领兵而去之后赵军突袭我后军粮草，末将不得不起兵去救，击退赵军之后计点粮草已经损失了大半，急忙派人联系副将准备聚兵在一处，岂知副将所领五万兵马已然覆灭，末将只得收兵退回太原郡。”

  蒙桓二将也言道行军途中赵军四面袭扰，前后左右皆是赵军。每一次赵军接近己方都要损失数百人，因此二人不敢轻易分兵，待兵临新城之时损兵已有数千人。蒙骜遣两万兵马前去探道，被李牧移兵围住，蒙骜尚未来得及派出援兵，两万人已然覆灭，再寻赵军主力连马毛都没有捞到一根。

  吕不韦冷笑道：“李牧只有四万人，你们有三十万，若是李牧日日袭击你们，难道他们的骑兵都不用吃饭睡觉的吗？”

  秦王政道：“你们这次遇到的赵军，比之往日赵军可有什么不同。”

  杨端和道：“相国大人说得对，赵军就像不知疲倦一样，攻击之时犹如雷霆万钧而下，退走之时犹如旋风一般，末将对战月余，未曾见过赵人下马休息，仿佛他们能在马背上吃饭睡觉一般。”

  殿中文武众将听了面面相觑，骑兵虽能长远奔袭，若是日行数百里必然战斗力减半，从杨端和军到蒙骜军所在地，足有上千里，李牧击败了杨端和之后居然两日之间就赶到了蒙骜军前，且如雷霆一般击败了蒙骜前军两万人，莫非李牧麾下士卒都是铁打的么。

  秦王政看了看吕不韦道：“这李牧带兵果然有些门道，昔日能以对等兵力全歼匈奴骑兵，如今又能以一击十，打败了三位将军。今日之后须得多牌谍子暗查李牧所部情况，未能探听得切实消息之前断不可轻易与李牧对战。”

  蒙骜沉吟道：“大王，若是不能击败李牧，何日方可灭赵。”

  秦王政哈哈大笑道：“老将军不必忧虑，赵国虽有李牧，岂能挡住我大秦铁骑一统天下的脚步。”

  吕不韦也道：“大王所言甚是，想那李牧如此英雄，居然被赵王投闲置散，赵王不会用人，可知矣。待我大秦灭了天下诸国，李牧北地不过三郡又能有何作为。”

  秦使已自赵国归来，此时出班奏道：“大王和相国大人不可掉以轻心，李牧之孙李左车此时正在邯郸练兵，以我之见，李左车之才不在李牧之下，若是在邯郸得了重用，只怕与我大秦大大不利。”

  吕不韦道：“本相见过那李左车，果然是个英雄，只是他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娃娃，就算是再厉害，又能如何。”

  秦使见吕不韦看不上李左车，便将当日在校军场观看李左车与扈辄和赵葱比武之事说了一遍。末了秦使道：“赵王一心想要李左车出丑，因此临时让颜聚去李左车军中挑选最孱弱的士卒前来，想不到李左车用这些弱兵轻而易举就击败了扈辄麾下的精兵，如今又过去了大半年，李左车训练的五万兵马战斗力比之往日，必然大大加强，若是由着李左车在邯郸训练赵军，只怕第二个李牧很快就要成长起来了。”

  众人听了都是吃惊，赵人悍勇比之秦人犹有过之，只是赵王及将相十分孱弱，因此秦军才能在于赵军的对战中处于优势地位，若是赵军得到了有效训练，又有名将带领，对秦国实在是极大的威胁。

  吕不韦详细询问李左车在邯郸之事。听闻李左车加入庞煖军中之后庞煖所部所得粮草供应大大超出赵军正常水平，连太子嘉都日日在军中跟着李左车练兵。吕不韦和秦王互视一眼，心中都是大大警惕，李牧已是如此难对付，若是邯郸再重用一个李左车，只怕赵国再难对付了。

  吕不韦与众人商议，最后达成一致：必得让赵王与李左车反目，使李左车再也不能得到重用；其次是在李左车是李牧失势之前不再进攻赵国；第三是日后攻伐韩魏之前，必得让赵国先攻击燕齐，如此韩魏危急之时赵军不能及时抽身救援。

  商议已定，吕不韦道：“如今我们伐赵失利，明年当移兵攻击韩魏，如此当务之急是交好赵国，若是能骄其心，使其自动攻击燕齐，则我攻伐韩魏再无阻碍。我军新败，若是遣使交好赵国，赵王必然志得意满，我再使人在三国边境挑起事端，让赵王以为燕齐将要伐赵，则赵国必然讨伐燕齐，则我攻伐韩魏再无阻碍。”

  秦王道：“赵王虽有雄心，国势不强，若是想要赵国攻燕伐齐，必得再加一剂猛药。”

  吕不韦问之，秦王道：“赵国心心念念仇恨秦国者，长平之战也。若是我们能把上党郡割让给赵国，那赵王必然以为我秦国惧怕赵国，自然放心攻燕伐齐。”

  此言一出，群臣大惊，当年长平之战，赵军虽损失了四十余万，秦军也损失了二十余万，算是惨胜。上党郡是二十余万秦人的尸骨换来的，将上党割让给赵国这等言语若是旁人说出来的，只怕当场就要被殿上的群臣掐死。朝中武将闻言面上皆有不忿之色，只是对着秦王政不敢发作出来而已。

  一时朝堂之上众人尽皆沉默，只是各自偷偷跟自己相熟之人交换眼色。过了半刻，吕不韦站起来拊掌大笑道：“大王英明！上党郡这一剂猛药，必然骄了赵王之心，也必令韩魏楚国胆寒。没有赵国在后为援，我军一出函谷关，只怕韩魏不等攻伐也会主动献城割地，楚国没有了赵国为援，也不敢轻易援助韩魏。则我虽失了上党之地，换来韩魏更大的土地，同时也破了四国合纵，真乃奇计也。”吕不韦一锤定音，群臣自然无人敢不服。

  秦使站出来道：“相国大人之言有理，我久在邯郸，赵国除了李牧和庞煖两军之外并无精兵，若是赵国攻燕伐齐，必然难以速胜，待赵国与燕齐混战焦灼之时，我们已然攻灭了韩魏两国，此时再移兵进攻赵国久战疲兵，必然获胜，则三晋尽灭。”

  自此秦国定下了结交赵国之策。

  赵王这几日正因韩魏楚不愿合纵之事大发雷霆，忽闻秦使求见。赵王接见秦使，秦使一改往日趾高气昂之态，对赵王竭尽阿谀之能事，把赵国夸成了与秦国一般无二的强国，把赵王哄得十分开心。

  秦使又明里暗里大赞武安君作战之强，说到赵国有今日，皆是武安君之功，秦国恐武安君伐赵，愿意割让上党郡结交赵国。赵王闻言心中大大不悦，赵王心胸狭窄，听秦使奉承了自己几句就开始转移到武安君身上去了，心中十分不快，若不是秦使赶紧把话题转移到要割让上党郡给赵国之事上，只怕赵王都想把秦使赶出去了。

  赵王不悦道：“我赵国名将如云，便是没有武安君一样能立足于天下。”秦使赶忙改口又奉承，又说听闻近日燕国对赵国十分不敬，秦国愿意与赵国合兵一处攻打燕国，所得之地尽归赵国所有。赵王早已垂涎燕国之地，岂肯让秦人染指，断然拒绝，秦使借机请求赵国不要干预秦国攻伐韩魏，赵王想着燕国之地唾手可得，一高兴就答应了秦使的要求。

  秦使既去，庞煖奏报说赵王不应该答应秦使不干预秦国攻伐韩魏，赵王心中也有一些后悔，三晋唇亡齿寒这一点赵王还是知道的。郭开站出来痛骂韩魏不肯响应赵王合纵之议，只想着怂恿秦赵大战，自己坐收渔翁之利。如今秦国将要攻伐韩魏，就不应该援救，待韩魏势危之时再出兵，让韩魏再也不敢敷衍赵国。赵王得了郭开这个台阶赶紧跟着下了。

  韩魏使者听闻秦使割让上党郡与赵国联盟，大为恐慌，急急求见赵王，赵王不见。

  秦王政六年初，秦国割让上党郡与赵国结盟，秦国重振兵马准备攻伐魏国，赵国也整军准备伐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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