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穆祀口干舌燥，两股颤颤的进了门里，眼见大门关上他都要哭出声来了。

  即使他确定这门里是安全的，也抵挡不住恐惧。

  眼前一片虚无，一片雾蒙蒙的黑暗中，几盆火光仅仅照亮一射之地，阴兵在一片虚无中持续的前进，他赶紧取过一盆篝火一样的东西，跟上他们的脚步。

  资料里说过，门后的世界是一片虚无，必须用真实之火才能照亮真实。

  张穆祀睡衣之下是足以维持半个月生存需要的战甲，黄金小虫的构造决定了他不会被任何外物侵入，也不会被无感的偏差所影响，可这些出于安全考虑的装备在这里却带给他巨大的恐慌。

  眼前的情况实在是太过诡异了，“真实之火”照亮的区域是一片山体空腔的结构，平平无奇，能看清脚下的路仍有碎石和凸起，而光线形成的清晰轮廓之外犹如太空一样的虚无，仿佛空间并不存在一般。

  这种感觉带来先是偏差，就好像误入二次元世界，只有笔触涉及之地是存在的，而画面之外尽归虚无。

  张穆祀无比确定这种感觉，并不是黑暗造成的视觉印象偏差，因为，当他将真实之火向前方照去的时候，身前成队行进的阴兵顿时就消失不见，除了地上的砾石空无一物，而火光褪去，他们仍旧毫无察觉的前进。

  这“真实之火”一定是有作用的，在绕了一个巨大的环形之后，阴兵一路向前，张穆祀抬起的脚，却猛地僵持在半空。

  火光照亮的范围，他脚下就是深不见底的深渊，踩下去空无一物，但阴兵却一路如履平地的向前推进。

  思考半晌，试探着将火光移开，当他再一次踩到原处时，脚下清晰地感受到坚硬的岩体。

  这是一个混沌空间，张穆祀意识到他正身处于一种阴阳交错的混沌态中，这里两种不同的空间形态叠加态共存，过去老人常说阴阳不同路，阳世间的人走入阴域有去无回。

  所有的探测工具在这种混沌状态下频繁报错，张穆祀只得凭借着自己的判断前进。

  张穆祀凭借着微弱的亮光，小心翼翼的在四处寻找着痕迹，果然在一处地面上，发现了一个花坛大小的青铜雕花物体镶嵌在地面上，并一路延伸入深渊中。

  深渊之下是一条不知通向哪里的锁链，他试探性的拉了拉，锁链一动不动，摸了摸身上的装备，他才觉得稍稍安下心，踏出悬崖，攀着锁链一步步向深渊下行。

  锁链足有一人之围，攀登起来比梯子还轻松。

  爬了不知道有多久，他发现四周的墙壁开始发生变化，一层一层堆叠的铜片镶嵌在岩壁之上，越向下，铜片越密集，仅仅几步路的距离，已经看不见裸露的岩石，彻底被一层层的青铜片包裹住。

  下行的锁链到这里也已经嵌入山体之中。

  虽然无法确定距离，但是他知道，这个深度已经超越了正常人体能够承受的极限。

  明显感觉出，浑身的血液开始发烫，完整的纹身从身体上浮现，他能够确认，这纹身的形态绝对不是日常血热所构建出来的一小块，而是一个遍布周身的巨大图案。

  这是在地压之下才会出现的特殊变化，古代有一种特殊的葬法，棺椁需要葬在深入地底至少几千米的位置，自古以来此等墓葬有进无出，但凡进入这种古墓的盗墓贼，无一例外的会离奇死在出墓的路上，全身血管爆裂，心脏骤停，但无论怎么探查都无从发现任何的机关陷阱，甚至探查者在附近反复移动都没出现任何一场，这种宛如被墓主诅咒的墓，被葬经称为绝地天通，绝对无法进入的墓葬。

  其实真实原因是地压紊乱导致的扩张综合征，人体对此并无明显觉察，可一旦返回距离地表三千米以上的区域，全身血液就会立刻像滚水一样沸腾起来。

  即使是当前也没有特别有效的治疗方法。汪藏海和陈文锦所到达的极限，就是这里。

  再往下的区域，就不是非张家人可以踏足的了，张家极强的心脏和犹如山脉的心跳，就是适应了这种地压的情况。

  “嗡”

  突然间，空旷的山体发出密密麻麻的声音，仿佛是有无数人在同时说话，却不似吵杂喧闹的窃窃私语，那感觉更像是一个巨大的转经筒，发出犹如无数道长高僧念诵密咒的回响。

  这种回响仿佛能激起人心底的“魔”，无数生命之中能激起强烈情绪波动的瞬间都在脑海中反复回荡，让人的精神陷入剧烈的波动，稍有不慎便会导致精神崩溃。

  巨大经轮轰鸣一般的声响，从四面八方而来，越往深处走，声响越是巨大，这里已经深入地底，不同于雷城里如钟形一般的收音乐器，这里的上层空间都是正常的掩体，四处无风，这声音到底是从何而来？

  张穆祀试探着捂住耳朵，这封印依旧不可抵挡的钻入脑海，就好像有一群僧道在自己的头骨里念经一样，时间越久，越有一种自己身体中五脏六腑活过来一般，马上要冲破肉体而出，类似于羽化成仙，皮囊化作成仙的仙蜕，脏器带着灵魂凝结成永生不死的仙体。

  张穆祀思考了片刻，想起了Shirley杨提起的一个理论。

  即使在一片死寂的古墓之中也不是没有“声响”。从久远的过去，到无尽的未来，有一个任何人都听不到的声响，一直存在于世。

  我们听不到，并不表示没有声响，那是大地自转发出的回响，只不过经历了亿万年的衍变，人类和所有的生物乃至于植物，都已经适应了大地发出的回响及震颤，所以才会“充耳不闻”。

  地底巨大的青铜设备正是一个倒扣的听雷装置，只不过他听的不是雷，而是地底的声音。

  张穆祀停住了自己的脚步，他察觉到一点离奇的不同，根据汪藏海和张启灵的说法，着这个足以听到密咒的阶段，他应该能感受到记忆中那些足以引起情绪波动的瞬间，他们千叮万嘱一定要控制住自己的心神，而张家的藏海花清除情绪波动记忆的副作用就是为了这一刻。

  当这一阶段过去，他就会见到终极。

  “终极”并非他们故弄玄虚，而是现实意义上的不可说，一旦说出口，会引发难以接受的后果。

  不同的地方在于，张穆祀除了身体上的变化，他的脑海中除了声音并没有产生任何记忆的片段，好像初生一般干净。

  不知道是什么引起的异常，他试探性的继续下降，终于，他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呼唤他的声音。

  但又好像不是在叫他的名字，那个声音说。

  “张穆祀”

  紧接着的一瞬间，他就丧失了意识，如同灵魂脱离身体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丧失意识之前，他心中暗骂“靠！旁门左道的消息果然不能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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