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诺还是以前的程诺。

  只是她穿了这五爪金龙凤袍，戴了这三层金凤朝冠，她便成了一个身份的象征。

  她是皇后！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所经之处，尽是朝拜尊崇，人人都敬她，怕她，她的一言，就有无数人去执行！

  人人都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也不尽然，世上有太多人追求那高高在上的权势，追求掌控旁人，呼风唤雨的感觉。

  有权，就有一切。

  程诺天性自由散漫，从小到大，看尽人间冷暖。

  特别是在天音寺时，被段王爷张口闭口骂做野丫头，后来在段王府，那段王爷却对静月公主极尽阿谀奉承，就连率性明朗的曾齐，也是对公主刻意恭维。

  她不是没有过寞落，但她也从未想过会成为谁，更不是野心勃勃之人。

  今日乍然成了这世间最尊贵的女人，她在心惊之余，也有隐隐的欣喜和兴奋之感。

  全然忘了，她做了这皇后，也便成了朱皓佑的女人。

  朱皓佑在朝上，封奖了一干人等。

  迅速组建了御前守卫凌风阁，白隐山庄功不可没，封少庄主白逸天为凌风阁统领。

  维虎军将在外，尚不能接受朝中已换了人做主，那维虎军本是要加大兵力，与大理国军队作战，此时却是消极怠慢。

  朱皓佑派人传旨，封维虎军统帅为元撤大将军。

  连续两日，朱皓佑殚精竭虑。

  他虽无武功，过去又无所事事，可他从小便饱读诗书，家中兵书更是数不胜数，好些个道理，害人的，权衡人的，利用人的，他都懂。

  没有人是傻子，只要肯动脑子，办法总是有的。

  朝中事务，终是稳定下来。

  这日午间，他和程诺一起用膳。

  这几日，程诺一直新鲜着自己的身份，见朱皓佑自做了皇帝，似变了个人一般。

  那个笑起来，丹凤眼风流含情，俊美的一张脸上，总是无忧无虑，笑的傻气的朱少爷，不见了。

  他迅速成熟起来，程诺见他雷厉风行处理着政事，不由的感慨万千。

  他坐定后，程诺指指桌上的珍馐美食，刚想说：“小佑子，你看，这么多好吃的。”

  可话到嘴边，看了看身边的一众侍从，微笑着道：“陛下，今日有你最爱吃的蟹黄汤饺，三脆羹，羊舌签，润鸡润兔，我还让人热了绍兴的黄酒。“

  朱皓佑微微一笑，拉过程诺的手，程诺身形一怔，有些不自然，想要缩回，朱皓佑却握的紧紧的，“程诺，做皇后，还习惯么？“

  “还行，吃的是人间美味，事事有人服侍，也算美差。“程诺笑着说。

  朱皓佑望着她秋波流转的眼睛，她生的极美，这皇后的装扮又是精致无双，越发衬着她娇艳绝伦，带着少女的娇憨和成熟女子的风情。

  这几句话说的依旧有她洒脱娇俏的气质。

  他几不可闻的轻叹一声，心道：“程诺永远这般随心所欲，我真是好生羡慕。”

  但说出来的话却是：“皇后，不是差事，是我的妻子，我们用膳吧，莫要凉了。“说着给程诺夹了一筷子菜。

  程诺心中一动，这个小佑子，做了皇帝，身上就有了说不出的清冷威严之气，既陌生又欢喜。

  最起码，他再不是一个呆子，一国之主，若是个呆子，如何为江山百姓谋福祉？这般一想，她看朱皓佑的目光，更是多了佩服之色。

  段若湛任大理国龙华大将军后，布兵打仗，冲锋上阵，他剑上的血干了又沾满。

  午夜梦回中，他总是站在遍地尸首的荒地上，无助的痛呼醒来。

  可第二日，依旧要继续领兵北上，战事一旦打响，便没有回头箭，若今日不是死的双方兵士，明日便是大理国无辜的百姓！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因京都朝代更迭，内讧，加上段若湛天资聪颖，悟性极高，善用兵家战术，总是出其不意制胜，这才顺路北上。

  武陵山在贵州之地，临着云南，当段若湛的军队行至此地时，却是吃了不少的亏。

  因这武陵山盘旋着一个强盗窝——青天寨！

  青天寨经营上百年，兵力可比一支正规军队，又在寨主郑乾的带领下，善团伙作战，善布阵。

  又比普通士兵高出一筹，因这些人多多少少身怀武艺，体力身手自是不一般，以一当十也是有的。

  峭壁山崖之上，一面高高飘扬的青天寨的旗帜隐在大石后，郑乾立在旗下，英俊的脸庞比山峰都冷峭。

  他望着山下的一条小道，静悄悄的，空无一人。

  但整个天空的气氛都像是一张拉满得弓，每一寸呼吸都有一种压抑紧绷的感觉。

  他素闻大理国的龙华大将军，英勇善战，足智多谋，故是不敢轻敌。

  在作战前，郑乾对青天寨的一众人等训话，“我等虽是草莽盗匪，但我青天寨素来盗亦有道，今逢战乱，敌军势必要经过我武陵山一带，从今日起，我们要加紧训练，随时做好迎战准备，若是有人不愿做这打仗之事，现在退出，我郑乾奉上白银百两，即刻便能下山！”

  但，无一人离开。

  此刻，山道上隐隐传来马蹄声，郑乾拿出宝剑在空中比划几个姿势，训练有素的强盗立刻搭弓准备，四下散开。

  一队兵马走入了视线，一声令下，万道箭羽落下，紧接着便传来了鬼哭狼嚎的声音，下方整齐的队形散了。

  郑乾率先往下冲去，一身银盔银甲宛如战神临世，威不可当。

  段若湛指挥着众人往后撤，肩膀处中了一箭，无数士兵倒地，他也杀红了眼，余下的部众携着他让他快走，他在狭窄的山道口拼死杀敌，让其他人先走！

  终于，两个男人相遇，兵刃相撞，激起刺耳的响声，一地鲜血死尸，如地狱一般。

  郑乾的武功本就少有人能敌，此时一心要擒获大理国的龙华大将军，更是不遗余力。

  段若湛明显不敌，他心中大惊，虽早知武陵山强盗厉害，却以为不过是散兵游勇，着实大意了。

  青天寨，一片欢腾，杨灵望着这个凯旋归来的男人，他仍有战场上的杀气，盔甲未卸，脸上爽朗的笑意让人心生神往。

  在众人的簇拥下，众强盗的吆喝声中，杨灵有一阵错觉，仿佛这天地之间只有他们两个人一般，而远处的山峰和近处的人群不过是一片虚无。

  大理国的龙华大将军，被俘虏了。

  议事堂上，郑乾亲自审讯。

  段若湛被五花大绑，但不凡的气度依然卓尔不群，他清冷沉稳的脸上，眼眸深邃，哪里像一个征战沙场的大将军？

  郑乾心中也是一声喝彩，起身走下堂来，解开他身上的绳索，笑着道：“你说你们大理国吃饱了闲的慌，没事儿找什么事儿啊！”

  段若湛看了眼身形魁梧，一身草莽之气的郑乾，冷声道：“你在这深山中，岂知我们的处境？今日段某被你拿下，便随你处置，莫要多说。”

  “好！你速给大理国老儿传信，退兵，从此，老老实实过日子，我就放了你。”

  段若湛不再看他，道：“这本不是我们挑起的事端，不是我们想停，就能停的了的。”

  他神色淡然，如若无人之境。

  郑乾从未见过这样让人看一眼，便心生安定之意的人，若他不是敌军将军，倒是一个值得结识的人。

  “此事我自有分晓，很快大理国老儿就会知道你被擒之事，到时候你军中无将，看你们还能奈何。”

  “比我段若湛厉害之人，大有人在……”

  “等等，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叫段若湛？”

  这个名字他曾听一个女人深情的念着，如今听来，心中如被重锤击中一般。

  段若湛也是奇怪，上下打量他一眼，沉声道：“正是在下。”

  郑乾紧抿双唇，直直看着他。

  这就是程诺那个女人心里头的人啊，这样丰神俊朗的男人，难怪她会念念不忘，这样想着，眉间忍不住皱了起来。

  “你可娶妻？可有喜欢之人？”

  段若湛猛地抬头，奇怪他为何这般问，玉脸也是更加冷了起来，静月是他心中不能提的痛。

  好半天，他才缓缓道：“我有妻，我的妻子便是我喜欢之人。”

  郑乾一听，忍不住又有好心情，他屏退众人，引段若湛坐下，斟上一杯茶，

  长叹一声，“段将军，你可认识一个叫程诺的女人。”

  说完，郑乾便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

  他听到这个名字，脸色浮现一丝温柔，眨巴了几下眼睛，这才回过神，有些惊诧地问：“你问程诺做什么？你也认识她么？程诺是我少时的伙伴，我们一起长大。”

  “原来如此。”郑乾怔怔地盯着仙鹤铜兽的熏香炉。

  长喜殿内。

  宫女将程诺的秀发梳顺，帮她洗漱收拾。

  她伸展着腰身，白日里，她指挥赈灾大臣救济难民，搭建粥棚，她亲自督工，开国库放粮，建立难民营，累了一天，此时被人捏着腿脚，当真是舒服极了。

  突然，宫女停下动作，跪下施礼，“陛下万安。”

  程诺转身，看到一身金黄色龙袍，更衬的肤白俊秀的朱皓佑，不由的一笑：“你来啦！”

  朱皓佑没有答，挥挥手，几个宫女退下。

  他坐下来，拿起桃木梳子，轻轻给程诺梳着头发。

  梳着梳着，他的手便扳过了程诺的脖子，让她面朝着他，接着便轻轻的吻在她的额头。

  程诺眉目皱成一团，想要跳起来，此时的朱皓佑却是越吻越深情，手去接她的衣襟。

  “等等等等！”程诺终于跳起来，“那个，朱皓佑，我还没有做好准备，我是说……我们俩这么熟，我是帮你坐稳皇位……我们怎么可以……我、我我，现在不行，小佑子，你容我缓缓。”

  程诺不等他说什么，匆匆逃开，一个跳跃，上了宫内的一棵千年古树，躺在树干上，望着天上的一勾明月。

  朱皓佑站在树下，对她喊道：“程诺，你下来吧，朕去康明殿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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