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眼被折断的烟，伸出手指戳他的膝盖，嘀咕着，“坏边炀。”

  边炀垂着薄薄的眼皮，“小小年纪不学好，还说我坏，唐小雨不仅学会撒谎，还会学倒打一耙了。”

  唐雨鼓了鼓腮，不大服气，“明明这东西是你买的。”

  “我买的我抽了？”他嗤了一声。

  唐雨抬抬光洁的下巴，老神安在的说，“你不抽你为什么买，而且我过来就看到你手上拿着烟，谁知道你刚才有没有偷偷的抽，只是没被我发现而已。”

  指尖已经把那玩意儿捏碎，他原本就挺憋闷的，气边城和戚明洲打着为他好的旗帜隐瞒真相，气戚明宛没底线还自以为是的宽宏大量的善良，气唐雨为了一个道歉去做什么卧底，更恨那家无知的人……

  他还没原谅她那些事儿，现在更是被她这番话气得血液倒流。

  “唐雨！”

  边炀念她的名字时，分明在压抑情绪。

  唐雨蓦地打断他的话，然后伸出两根手指，拉住他衬衫的衣角晃了晃，微仰起头，“边炀，你看，生活有时候就是这样的，哪怕说我们眼睛看到的，也不是全貌，就好像我仅凭借一根烟冤枉你，你看到边叔叔和戚叔叔隐瞒真相而生气，听到戚阿姨因为不相干的人去世而觉得可笑……我们不是当事人，看到的都只是冰山一角。”

  小姑娘的嗓音，在寂静的夜里轻软。

  似在抚慰他藏匿起来的伤痕疮口。

  “戚叔叔告诉我，戚阿姨哪怕临近去世的那几天，也从来没有后悔过救那个小女孩，作为旁观者认为她善良无底线，但作为当事人，她只想挽回在她手术刀之下的生命，对她来说，无论是怎么样的生命都难得可贵。”

  阴影层层包裹着他。

  她前倾一些身体，伸手捧起他低垂的脸颊，让他可以抬头遇光。

  “可是戚阿姨再厉害，也没办法顾全所有人，她想保护最爱她的边炀同学，让他可以无忧无虑的长大，可是她忘了，边炀同学已经是个大人了，他有自主决定的能力，有控制情绪的能力，甚至有了保护女朋友的能力。”

  她有些小骄傲，“他已经不需要保护，甚至可以独当一面了。”

  边炀目光微微晃动着，漆黑的瞳孔清晰的映着小姑娘的样子。

  她脸上没有妆，干干净净的，路灯在她身上氤氲着淡淡的光，像是投射进了他漆黑的世界里。

  他只能仰望。

  唐雨踮起后脚跟，忽然吻了吻他的眉心，然后弯唇笑。

  “上次让你跑掉了，这次让我得逞了。”

  小姑娘眼睛里泛着细碎的光芒，熠熠生辉又带着一些小得意。

  被占了便宜的少年别开视线，缓慢的眨了下眼睫，低声，“唐小雨，别以为这样我就能原谅你。”

  小姑娘捧着他的脸不松手，还在他手感超好的脸上乱摸了几下，“好，不原谅，边炀同学保留生气的权利，唐雨同学绝不上诉。”

  “那边炀同学看在我道歉这么诚恳的份上，可不可以可怜可怜我，奖励我一个抱抱啊。”

  她张开手臂，像把自己毫无顾忌的摊开在他面前。

  眼睛里泛着委屈巴巴的颜色。

  可明明是询问，却不等他的回答，小姑娘双手穿过他的肋下，在他最柔软的瞬间嵌进去一样，紧紧的圈住了他。

  如同两块契合的拼图碎片并在一起，又好像他们生来就应该如此契合，双手还在他背后打了个结似的，解不开了。

  “边炀同学，研究表明一个拥抱可以释放多巴胺和内啡肽，缓解120%的压力，一个亲亲可以缓解150%的压力，我现在已经往宝宝身体里注入270%的能量了，要是不够的话，尽情索取，我这个女朋友可是很大方的。”

  她学他动情的时候喊他宝宝。

  暗影落在他脸颊上，他缓慢的低头，怀里小姑娘正用脸颊蹭来蹭去。

  像是在努力的捡起掉成碎片的他，认真的拼凑起来，来爱他。

  最后禁不了诱惑的，他把自己陷入这样令人贪恋的温暖里。

  脸颊深深的埋在她的颈窝里，依赖的呼吸着属于她的气息。

  路灯下，他们像两只小动物一样紧紧的依偎进对方的身体里。

  彼此的发香，体温，皮肤上的小绒毛……以及身上蓬松温暖的味道。

  统统包裹起来，毫无保留的献祭给对方。

  唐雨的脸颊紧紧贴着他的心脏，手一下一下的抚摸他弯曲下来的后背。

  隔着薄薄的衣服布料，感受着小姑娘指尖传来的温度。

  风声、不远处的汽车鸣笛、树叶簌簌的摩擦声，还有他的心跳……

  明明那么多声音，可是特别安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用哑得不成样子的声音说，“唐小雨，虽然我抱了你，但是我还没有原谅你。”

  唐雨微微弯着唇，应声，“好。”

  “虽然我还没原谅你。”他抱她的手紧了些，声音渐渐软弱下去，听得人心口凝滞，“但你也不能离开我。”

  小姑娘嗓音软软的应，“好。”

  “也不能在心里给我减分。”

  唐雨不理解的笑，“你生气是因为我做错了事，我为什么要给你减分呀？”

  埋在她颈窝里的少年，嗓音闷闷的，“总之不能。”

  她心里莫名酸酸的。

  她男朋友生气的时候，还在想她会不会偷偷给他减分，她怎么会啊，哄他还来不及呢！

  可这时候只能无奈的应，“好。”

  “不原谅，不离开，也不减分。”

  唐雨还特意重复了一遍，“你想生多久的气就生多久，好不好？”

  边炀沉闷的“嗯”了一声。

  他决定要生一个月的气的。

  她的腰身太窄了，他双手把人深扣入怀里，还存留有很大的空间。

  他不满足，要更紧更近一些才好，直到唐雨喊疼了好几声，他才缓缓地松开手。

  “边炀同学，我带你去个地方好不好。”

  小姑娘蹲得太久，站起身的时候身体摇晃了下，扶着他的肩膀才站稳。

  边炀仰头看她，她逆着路灯的光线，蓬松的发丝都是橙黄色的光，朝他伸出手。

  “别看我来帝都的时间短，但是这地方你肯定没去过。”

  他的视线落在她伸出的手上，然后握住了那束光。

  唐雨带他去了人声鼎沸的小吃一条街，还是爱溜达的爷爷告诉她的。

  小姑娘牵着少年的手在飘着香气人来人往的巷子里游荡。

  她买串的功夫，漂亮姑娘来找他要微信，小姑娘串串也不买了，马上抱着他的手臂，一脸乖的要他帮忙拎包。

  然后买了发光的兔耳朵，趁着他低头的时候，站在石墩上戴在他的头上。

  他们买了几袋垃圾食品，边吃边逛偌大繁华的京城。

  走累了，就手牵着手，随便坐在一张躺椅上。

  看车水马龙，听街头喧嚣，观市井百态。

  人性和生活都是如此。

  熙熙攘攘的街头兴许会在十二点钟以后逐渐寂静无声。

  自信灿烂的都市白领兴许会在到家后忽感孤单落寞。

  蹒跚独行的拾荒老人下一刻兴许走到街头和家人重逢……

  唐雨的脑袋枕在他肩上说，“我们都无法预测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身边的人会变成怎样，就像人山人海，总有人要先离开，又总有人要进来，唯一能做好的就是过好当下，不辜负家人、爱人和朋友，但无论什么时候，边炀，我都会陪着你的。”

  她指了指天上的星星，“跟戚阿姨一样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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