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呼吸似乎也有一刻的停滞。

  深呼吸了两秒，边炀缓缓开口，嗓音不知道为什么听起来有些喑哑。

  “唐小雨。”

  她微窒。

  他温热的掌心落在她的发顶，“如果不想，可以不需要回答我，我只是喊出我的心愿，不是要你的回应。”

  唐雨没说话，只看着他。

  他的身体有些紧绷，好久，才舒缓了心头那份紧张，“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对你所有的照顾，体贴和在意，不是因为我是你大哥，也不是因为一时兴起，而是因为我喜欢你，我在很认真的喜欢你。”

  风声渐起，边炀神色专注。

  “可如果我的喜欢让你产生了压力和困扰，那么请告诉我，我会克制这份喜欢，退到你感到舒适的区域。

  我喜欢你，是想要你更好，而不是想要什么结果。”

  她微垂的羽睫轻扇了下。

  “昨天晚上那个吻……”

  边炀的指尖轻轻的抚到了她的唇角，指腹抵在她柔软的唇瓣上，漆黑的眸子里是泛着更深的光，“是我失控了，抱歉。”

  唐雨抬睫，正对上少年微垂的眼眸。

  这是她第一次在边炀脸上看见这样小心的神情。

  她以为这件事边炀不提，是已经忘了的，毕竟他昨天喝醉了。

  所以她也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假装坦然的度过这一天。

  可他没有。

  他还说……我喜欢你。

  回音谷里的风吹乱了她的发丝，几缕挂在女孩的脸颊上，遮住了她看边炀的视线。

  可她依旧一眨不眨看着他。

  一声不吭的样子，落在边炀眼里，却跟小姑娘犹豫怎么拒绝似的。

  他薄唇动了动，眸子里说不出什么情绪。

  众星捧月长大的少年，第一次感到了深深的挫败。

  他扯了下唇，有些自嘲的笑出声，抬起手指，捏捏她的小脸，“拒绝我，也没关系。”

  他舌尖抵了抵下颚，佯装镇定轻松的语气，眼神又野又傲的。

  “毕竟像老子这么帅的男人，吃点爱情的苦是应该的，不过唐小雨，老子喜欢一个人就喜欢到底了，你现在不喜欢不要紧，时间长着呢，你先慢慢了解我，在慢慢喜欢我，也不迟……”

  “不是。”

  她蓦地打断了他的话。

  唐雨听见自己的声音，微微一愣，脸红了个透。

  她迅速抿了直唇线，低下头。

  没看到边炀眼底浸透的光。

  “不是。”他呼吸仿佛紧了又紧，心跳莫名加快了许多，不敢确定又充满期待着，“不是……什么。”

  唐雨垂在身侧的手指攥得那么紧。

  她以前什么都不要的。

  眼前总是一片灰暗，像是被遮上了一层幕布。

  父母走的时候，她不会张口挽留。

  老师冤枉她的时候，她也不去解释。

  别人欺负她的时候，她可以不要自尊，一忍再忍的等待机会。

  除了学习，她几乎没有过主动。

  因为她能决定的东西很少。

  那种感觉，像是每天都在黑黢黢的乡道上走路，无声无息的，只有她寂寥的一个人。

  数着败坏的日子，静静的数着倒计时。

  从来没想过会有一个人，这样张扬的进入她的生命里。

  让她觉得人间灿烂。

  这一次，她想争取一次。

  这一次。

  她想踮脚要炽阳，想弯腰捞海月。

  她要勇敢的，伸手死死的抓住这样的光。

  唐雨仰起头，眼里泛着更坚定更透亮的光，勇敢的注视他。

  边炀撩开她脸颊上的发，也这样看她。

  “如果，我是说如果……”

  唐雨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刻在他心口上，不停的震颤。

  一声又一声。

  期待又胆怯的想要听下去。

  懦弱竟然有一天会成为他的代名词。

  耳边那么多繁杂的声音，此刻他只能听到唐雨的。

  少年的唇抿得很紧很紧，盯着她的微微张合的唇，唐雨看着他说，“如果我没你想象的那么好……”

  “草！”他期待这么久，就听见这么一句，紧了紧后槽牙，没忍住骂了一句。

  “唐小雨，老子说那么多，你居然还说这种话，你难道看不出来，真正需要你的……其实是我吗。”最后几个字放得很轻，有些颤。

  就像，这玫瑰只有你拿才好看。

  就像，边炀遇到唐雨才感到自由。

  边炀没忍住伸把她抱入怀里，胸腔沉沉起伏着，把她箍得紧紧的。

  “就不能……让我得逞吗。”

  她的手指攥紧少年的衣角，直到起了褶皱。

  “我挺好的，你可以试试，虽然没谈过，但我学得快。”

  他垂下眼帘，轻颤着眼睫，“刚才说得全特么是违心话，其实老子一点都不想吃苦……”

  唐雨把脸颊埋在他胸口，鼻息间都是他身上的气息，失笑。

  过了一会儿，她拽了拽他的衣角，“边炀。”

  他不吭声。

  唐雨的眼睫微动，“花被你挤扁了。”

  他才缓缓松开她，微垂的碎发被风吹得微微散乱，遮在漆黑的眸子前。

  “你对这破花都比对我温柔。”

  他嗤了声。

  估计忘了上午为了包这花手被扎了多少次。

  唐雨打理花的动作一顿，偏头看他，“你是在嫌弃我吗。”

  边炀语噎，“……我哪敢啊。”

  “你敢啊。”她温吞的说，“我让你写的卷子，你从来没写过。”

  “……”

  又提那该死的破卷子。

  “边炀，要不要打个赌？”

  她的肤色被太阳晒得染了些粉红，边炀站在她对面，遮住刺眼的光，“赌什么？”

  “就赌高考成绩。”她眼里全是笑，“如果高考你能考六百分往上，我就答应你。”

  边炀一瞬间没反应过来，“嗯？”

  小姑娘已经背过身，看向山谷。

  “你说真的？”

  少年眼睛坠了星光，走到她跟前去，双手捧起唐雨的脸，跟她确定，“不骗我？”

  小姑娘柔和的脸蛋，泛出几许红晕，点头。

  边炀嘴角情不自禁的扬了起来，终于笑了。

  “唐雨。”

  她抬头。

  “你说的，不许后悔。”少年额头贴着她的额头，低声道，“我怕到时候我受不住。”

  “嗯。”她说，“绝不。”

  下一刻，唐雨身体一轻，少年搭在她腰上的手收紧，紧接着她整个人腾空。

  她下意识伸手搂住他的脖颈，被他抱着转，近乎晕眩。

  回音谷里荡着少年的浅笑和小姑娘不自禁的惊呼声。

  “边炀，你放我下来！”

  他老老实实的把人放下来，唐雨气得去踩他的脚。

  边炀任由她踩，白净的鞋面落下一个小脚印子，他一点都不在乎，对着回音谷大喊，“唐小雨，不就是六百分吗，你等着瞧吧！”

  区区六百分。

  便宜死他了。

  唐雨扯了扯唇，“以你现在的分数，要考到六百分，估计有点困难。”

  边炀后腰慵散地靠在围栏上，眼底浮现出笑意，透着股子势在必得，“那就走着瞧。”

  唐雨看了他一眼，手扶着栏杆，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对着回音谷喊，“那就祝你成功。”

  等到一圈圈的回音结束。

  她轻轻喘息着，闭着眼睛，放肆的喊了出来。

  “我要自由的生命，我要在世俗里做个勇士，我要走到我人生的最高处，我要热烈和恣意，我还要……”

  她陡然停下来，看向身边的少年，轻轻说了声，“边炀。”

  我还要边炀。

  “嗯？”他以为她在叫他。

  唐雨抿了抿唇，眼睛认真的看他，笑得纯粹。

  边炀艰难的挪开视线。

  还冲他笑，甜得要命。

  我还要边炀。

  最后那句话，是唐雨在心里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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