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台犹如清雨洗涤，感到了一阵从未有过的清明，归墟入定，浅月坐在以往的练功台上，外界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剑鸣峰上，顾师弟比以往更加用功刻苦，道蕴流转的剑法，便是连她这外行看了都忍不住驻足入妄，看来突破也不过瞬间。

  大长老正在鼎峰教导着弟子打点上上下下的事物，瞧见对方脸上一片欣然之色，看来大长老新收的这名外门弟子甚合心意呀。

  “怀卒，快，看好这炉丹药，为师想到了一个新的炼法！！”

  向来清雅的小老头，只有碰到丹药时，才会失了态，如痴如狂！

  女子眉间不自觉染上一丝笑意，再看到三长老和四长老一起，盯着宗门筑基弟子淬炼体魄，严厉严格，底下个个如霜打茄子了无生气的稚嫩脸庞，耷拉着头，手脚攀爬不停，却没有一个掉下队伍。

  浅月将神识收回，凌天宗阳光浮动，生机盎然的气息让人身心都不由得舒展了开来，师尊如今闭关，等她出来，看到自己有此等进步，浅月仿佛能想象师尊欣慰的神色。

  少女屏声静气，待又要进行一轮吐纳时，心底某处却像缺失了一块，空空落落，好像落下了什么。

  广寒峰的石阶上，二长老底下的小弟子正扑哧扑哧端着花盆往上爬，

  “小心点，这可是师姐最爱的紫藤花，便打破了。”

  最前头的弟子正是每日打理药圃的首席子弟，抱着最大的一束花儿，心头惴惴，生怕下面的小师弟们给自己弄砸了。

  “师姐，这些花放在哪里？”

  浅月一早便感知到他们的到来，却也没有放到心上，

  “放那吧。”

  少女随手指向窗台，撇眼间，才发现原本放置在上头的花儿已经落了白，孤零零的枝干不知放置了多久。

  她好像错过了什么，见到师姐一直盯着那束干枯的花束，小弟子嬉笑道，

  “燕师兄上次带回的花，还在这呢，早该换了。”

  说完，小弟子伸手就要将花盏拿下，风吹起，眨眼间，那束干枯的花束已经被少女抱入了怀中，

  “它……是燕时送的？”

  浅月呐呐出声，不知为何，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有着难以言说的苦涩，不明白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却恰好填补了心中那块空白。

  她知道自己的疑惑从何而来了。

  浅月平静地看向小弟子，握住花束的手却在不自觉颤抖，燕时，她想起来了，埋入血洞的最后一刻，是那个喜欢追在她身后的小师弟，扯住了她，师父应该将他们都救出来了，可为何听不到燕时的一点消息。

  大家更像是心照不宣，避而不谈地瞒着她一个人。

  “你……可知道燕时在哪？”

  小弟子抱着鲜嫩刚从药圃的花束一脸茫然，细看下，师姐镇定的眸光似乎藏着隐秘的担忧，难道燕时师兄出什么事了？没听说呀。

  小弟子将花放下，仔细回忆了这些天发生的事情，

  “那日师姐下山历练却未有消息，燕师兄担心便也跟着去了。”

  “后来……”

  “后来便是师尊将师姐和燕时师兄带回后，师尊闭关，师姐您就突破了。”

  小弟子抬眼一看，吓了一跳，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女子，此刻红了眼睛，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浅月笑了笑，

  “没事儿，你们将花放这吧，待会我自己来摆。”

  小弟子点头，带着几个人往石阶走去，一步，两步，三步，小弟子忍不住回头，眉头微皱，

  “师姐你没事吧。”

  浅月牵起嘴角，摆摆手，

  “去吧。”

  闻言，小弟子终于放下心带着小师弟们往丹宗峰而去，只要师姐没事就好，他可没忘记燕时师兄的紧张样，上次为了给师姐找束好看的花，差点把自己负责的药圃翻了个个，可怜见的，他打理的药草又不是花草。

  “燕时…”

  女子敛眉低喃，朝着剑鸣峰飞速掠去。

  顾彻料到师姐总有一天会怀疑，却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快，以至于浅月向他追问燕时的下落时，那股哀痛就那么毫无防备地暴露了出来。

  “他怎么了，难道他……”

  师姐脸色一白，顾彻赶忙摇了摇头，叹息一声，朝着后山寒冬走去，干枯的枝干踩在脚下，发出吱嘎的响声，清风不闻，虫鸟绝迹，这里向来是凌天宗的禁忌，可在燕时受伤时，他不知道自己一个人走了多少遍，燕时受的毒瘴，便莲师尊也束手无策，除非自己醒来，可饶是如此，灵根断陨，心脉损缺，纵是醒来，便比凡人还不如。

  顾彻不敢想象，一向骄傲的师弟，如果知道自己是这副模样，又会是怎样的打击，如果挺不过去，不如……

  寒洞内，面如冠玉的少年静静躺在冰棺中，狭长的双眸紧闭，在缭绕的白雾中，染了一层薄薄的霜，好像冬日里一抹苍冷的日光，脆弱又让人心疼。

  “燕时…”

  女子哑了声，她还是不敢相信，那个飒沓风流的小师弟，如今成了这般模样，这还是她见过对方最乖巧的时候，记忆中，那个追在她身后嬉笑的人儿好像逐渐远去，

  “师姐，你笑一笑嘛。”

  “师姐，你要多休息，弄坏了身体可不行。”

  “就算功力不行，你也是我师姐，何人敢动！”

  那个敏感又自卑的女孩，在对方一次次靠来时，冷冷地拒人以千里之外，记得最后一次，那个少年捧着花立在门后，面对自己又一次吐纳真气失败时的冷脸，逗笑着，

  “师姐，别急，需要慢慢来，而且，你在师弟心中很厉害了。”

  自己是怎么说的，浅月颤着手，昔日冰言冷雨如今像一把回旋的利剑，对着心口狠狠扎入，

  “你当然不急，毕竟是全宗最有天赋的人！”

  “你知道我最恨什么吗？“

  或许积压已久的落寞绝望终于有了出处，那天，少女对着柔软的少年恶狠狠道，

  “我最恨的便是你们这种高高在上的人，一脸嬉笑地看着别人的挣扎。”

  “很好笑吗？”

  只顾着将自己的百般苦痛倾泻到对方身上，那时候的女孩没有发现少年泛红的双眼，无措的神情，

  “对不起……师姐。”

  “我不想看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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