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持续不断的咳嗽声，甘棠缓了缓神，凑到了那边：“你没事吧？”

  对方抬起头，疲惫而警惕地看了她一眼，声音微弱而沙哑：“新来的？”

  “对。”

  对方冲她勾了勾手指，她心有好奇，又抱着一丝警惕地往隔着她们的栏杆边上去。

  怎知对方不按常理出牌，忽然化形为虎，张开那张狰狞的嘴巴，露出尖锐的獠牙，喉咙里发出低沉而恐怖的咆哮，声音牢房里经久不息地回荡着。

  甘棠在栏杆的这一头，脑袋有些嗡嗡响，真的……声音太大了！她要聋了！

  最关键的是，对方在这样一声吼叫之后，还露出了一个充满挑衅的笑容，无时无刻不在诉说她是故意而为之。

  甘棠深吸了一口气，仔细盯着她的眼睛，慢悠悠地说道：“你叫什么？”

  “清越。”

  “吼我干什么？”

  “什么时候，狐狸都配在我隔壁的牢房了？”

  甘棠抿了抿唇，她是万万没想到自己“被威胁”的根源竟然是在这里。

  她长呼了一口气，行吧，只要不是真对她有什么意见就行。

  翻过这一页，她看着清越身上的伤，轻声问道：“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他们抽了我的血，这是每个月都要做的事情。”清越缓缓开口。

  “他们要你的血做什么？”

  “不知。”

  “不疼吗？”

  “疼。”

  “不反抗吗？”

  “反抗者，杀。”

  甘棠正在这边了解情况，她身后的狼妖不知是什么时候醒了，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确切来说，不止是他，周围的妖都被这动静吸引了。

  “喂，小丫头。”狼妖喊了她一声。

  甘棠停止了问话，回眸望向他：“何事？”

  狼妖神色有些不太自然：“你用的是魅术？”

  甘棠大大方方地承认：“是。”

  “你从什么地方学来的？”

  “自带的。”

  “不可能！”狼妖说罢，立刻感觉到自己的态度有些生硬了，缓了缓，口气里多了几分语重心长，“小丫头，魅术是你们狐族的本事，我就算知道你是从哪儿学来的、怎么学的，我也学不会，你不用这样防备。如果是自带的，那就不该只有你会。”

  “您还认识其他狐族？”甘棠有些诧异。

  “你这话说的！我好歹是90岁的妖了。”狼妖抬头挺胸道。

  “小丫头，你可别听他吹，他确实90岁了，但他十几岁时就被抓来这地牢，哪儿有什么机会认识什么狐妖？”对面有妖调笑着说了一句，甘棠注意到，那男人很壮实，身上却也是伤痕累累。

  “你懂个屁！我……”狼妖气得想要站起来，结果身体突然一软，整个妖重重地跌了回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破了原本还算热络的氛围，周围一下子变得寂静无声。

  甘棠立刻注意到那狼妖的腿上渗出丝丝血迹，他每一次呼吸时都伴随着轻微的颤抖，难怪他始终都趴在原地没有要动弹的意思。

  甘棠刚想问他这腿是怎么回事，就听见那狼妖继续说着刚才没说完的话题：“我初恋就是狐妖！”

  当事妖自己都不在意的小插曲已结束，大家仿佛什么都没有看到一样，借着初恋话题笑成一片，同时也惊醒了方才受到魅术影响的清越。

  清越恍惚着回神，见小狐狸已经和大家都融洽相处，不由皱起眉头：“你们笑什么？”

  “清越啊，你刚才被那小丫头套话了，什么都往外说。”对面的男人像极了到处吃瓜的群众，一个点都不愿意落下。

  清越微微蹙眉，就这么着了道她确实很没面子，可她能分辨得出，大家没拿她来开玩笑。她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不过，她在晃神前后面对的氛围截然不同，她这点意识还是有的。

  甘棠已经悄然摸到了狼妖身边，小声问道：“你腿受伤了？”

  典丰斜睨了她一眼：“怎么？我就是个废物，你少在我这儿动歪心思。”

  典丰大半生都是在这牢里度过的，早就学会了不要以貌取人，起初他的确不理解为什么一个狐妖也能被丢到他们这个重刑犯区域来，而且还给她上了锁妖套装，现在却明白，危险对象必然是有她危险的原因在。

  典丰没有多少秘密值得别人打探，但被人看穿的感觉总归不太好，所以，能装死的时候就别逞强。

  甘棠哭笑不得，她听出对方是在忌惮她的魅术，可她真没往那方面想，只好远远观望了一下他腿上的伤，建议道：“我看你的样子，骨头位置不正。出去以后，接一下骨头吧。”

  典丰嗤笑了一声：“出去？”

  对面的壮汉喊着她：“你！对，就是你！小丫头，既来之则安之，别想着什么出去了。喏，看没看到你左手边第三个？哦，你应该看不着，那位躺在地上都快成一滩烂泥了，就因为想跑，直接被打断了手脚。这还是轻的，遇到手段再厉害些的连命都没了。”

  甘棠没做声，任何计划都不可能万无一失，她也不信这牢房真的能够坚不可摧。只要她活着一天，她都会想着跑。

  清越反而冲着男人喊了回去：“你以为她和你一样没本事啊？”

  “臭老虎，你说什么呢？”

  “说你呢，死熊。”

  “你才死熊！有本事你过来跟爷打一架。”

  “怎么不是你过来啊？”

  甘棠摇头晃脑地看着这两位吵架，觉得还挺有意思。

  典丰在她旁边说道：“已经很久没这么热闹了。”

  甘棠一愣：“那你们平时都做什么？”

  典丰的目光变得迷离而深邃，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感慨道：“平时，就是等死罢了。”

  甘棠在他身上看到的是一种暮气沉沉，他似乎被一种无形的重力所束缚，生命力已经被全然抽离。

  典丰又转过头来，笑着说道：“清越是两年前来的，百泉是八年前来的，其他那几个少说来了有二十几年。”

  甘棠诧异地看过去，发现大家的状态与他们来这里的年限其实有着极大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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