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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5章 破坏欲


骤听见顾钰摇身变作了自己的父亲,冷静持重如季寰,也不免吃了一惊。

  再问下去,原来又是“翊府”作怪。

  顾银韵不提还好,一旦提及此事,欢悦的眉间顿时挂满忧虑,她虽然说着翊府、皇帝,言语间流露出的,却是对顾钰的浓浓担忧。

  想来也是,相依为命十数年之久的兄妹之情,是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轻易抹除的。

  先前银韵忙着逃跑,顾不上去想京城种种。

  如今他们既已决心了结这一切,顾钰就成了银韵再想逃避,也不得不去面对的人。

  “季寰,我兄长他……”

  顾银韵蹙着黛眉,欲言又止。

  “嗯,我知道。”

  季寰将她拥进怀中,安抚地拍着她的背。

  远处,桐戈老实巴交地泡了一盏茶来,抻头一看,方才品出自己的多余,原地站了半晌,转身默默走了。

  亭台中,季寰握住顾银韵的手,与她十指相交:“我知道事有隐情,我会查清的。”

  包括银韵父母的死,他也会查清的。

  真要论起来,是他父皇错事在先。

  而对于顾钰其人,他也并无多少记恨。

  禅位礼的事,是他棋差一招,愿赌服输。深究起来,倒是顾钰放了他一马,让他留得一条性命。

  顾钰虽与他处处作对,却也没有骗他:

  翊府的目的当真就只是破坏禅位礼,而不是要取他的性命。

  衣襟被揪了揪。

  季寰垂眸,看见顾银韵依然愁眉不展。

  “季寰,那你父皇他……”

  她纠结了这个,又纠结那个,他们本是南辕北辙的两个人,在翊府力量的捏合下,不幸变作一个。

  “我父皇他,已经不该在这个世上了。有必要的话,我会送他上路的。”季寰道。

  这话说得有些冷酷。

  但事实,本来就是冷酷的。

  禅位礼时,父皇那形如槁木的躯壳,俨然是大限已至……

  就算没有禅位礼,他也是时候死了。

  其实,听桐戈说顾钰将反叛之罪按在沈家头上,自己则篡位称帝后,在季寰心中,皇帝就已是一个死人。

  他以为顾钰怎么也该杀了皇帝,就算只是囚禁,皇帝也该因苛待而死了。

  他没想到,皇帝居然占了顾钰的身子存活至今。

  这个消息未给他带去半分喜悦,反而,只让他感到棘手与麻烦。

  甚至于,意识到银韵在翊府受到的那些磋磨都是皇帝造成的,并且皇帝还想将她转嫁给三皇子以笼络人心……

  他年少对父皇的孺慕之情,年长对父皇的敬畏之心,终究还是被消磨得所剩无几。

  心中烦乱,季寰垂落的手指颤了颤,倏然收紧。

  他有些头痛。

  体内的血液躁动着奔涌不息,在他的五脏六腑,并逐渐转换成澎湃的破坏欲。

  “银韵……”

  他想说自己有些累了,让她稍稍避开些。

  然而他滚烫的手掌却被一片清凉的柔荑覆住,顾银韵勾着他的手指攥在掌心里,正抬眸专注地看着他。

  “季寰,你别烦,我不说了。”她很是善解人意,“现在烦也没有用,等我找到‘翊府’,这些事自然会迎刃而解。”

  对上“翊府”,顾银韵颇有几分自信。

  顾钰之外,她就是唯一流淌有顾氏血脉的人,顾钰一日不好,“翊府”就一日需要依赖她的血液。

  她手握重要的筹码,与“翊府”对峙,完全不虚。

  倒是季寰,他其实也挺倒霉的。

  遇到“翊府”这个不讲武德的对手,被迫流落荒山,伤了脑子,记忆全失,过了好些樵夫野人般的日子。

  还有他的父皇,凉薄无情宛若一个非人的怪物。

  摊上这样的父亲,他也一定很难过吧。

  顾银韵浅浅地叹息一声,把季寰的手臂抱进怀中:“季寰,我们真是这天底下最倒霉的一对男女了。”

  “我的兄长利用我,你的父皇追杀你。”

  她耸耸肩:“我知道,你虽然脸上不显,但心里一定很不好受。”

  “我……”

  “别。”

  季寰刚想说些什么,就被顾银韵竖指在唇边打断。

  柔软的指腹擦过唇瓣,一触即离。

  她笑吟吟的,用面颊贴住他的掌心:“你不要把情绪都憋在心里,偶尔也可以和我撒撒娇嘛。”

  酥痒自掌心传上,季寰喉结微动。

  他想自己何其有幸,竟能遇见顾银韵这样的女子。

  若是没有她在,他真不知自己为何而活着——为了成为一个母亲期待的儿子,父皇期待的太子?

  一个强硬、冷酷、坚定的皇帝,

  一个维持帝国运转的完美机械?

  他们教导他成为无情的帝王,银韵却撩动他的情欲,让他变作一个再平凡不过的男人。

  他这一生,终于也可以为了某些美好的事物而存在。

  “季寰!”

  久久等不到回应,顾银韵嘟起唇,自己先撒起娇来,“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难不成你是害羞了。”她晃着脑袋左右看看,发簪的流苏打在他的下巴,“放心吧,这里没有人在。”

  “如果你想哭的话,也不会有人知道。”

  她把脑袋抬得高高的,很骄傲的样子。

  “除了我。”

  季寰似笑非笑着凑近:“你想看我哭?”

  他按住顾银韵的腰身贴向自己,边笑话顾银韵的野望,边暗戳戳生了许多龌龊的肖想。

  顾银韵被季寰的俊脸陡然逼近,本已十分慌张,想后撤拉开些距离,却被提前封住了所有退路。

  夏日里,两人穿得都不厚重。

  头顶的太阳懒洋洋地晒着,它温柔的热度,比不上与季寰肌肤相贴的炙烫。

  顾银韵被烫得一缩,心中大感不妙。

  “不、不想看。你不愿意哭,当然、当然也可以不哭。”她红着脸否认,紧接着转移话题,“季寰,你好烫,你是不是发烧了?”

  她推推搡搡:“离我远些,不要传染给我。”

  季寰“呵”地轻笑。

  “可我却想看你哭,银韵。”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耳侧,某个不怀好意的男人恶劣地承认道,“我是病了,所以你多哭出点水来,给我降降温好不好?”

  “光、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你刚才说了。”季寰竖指抵住她的唇,“这里没有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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