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石瑜陆陆续续听到传闻，说华胥国有女帝登基。

“哪里是什么女帝登基，听说这华胥国啊，一直都是女帝！”

这个消息一出来，各国便对华胥国虎视眈眈。

“牝鸡司晨，有违纲常！”

各国打着正纲常的名义，发动了一场又一场的战役。

华胥国从未退缩。

很快，华胥国一位名叫扶桑的女将军，百战百胜，威名远扬，令人闻风丧胆。

而石瑜见到扶桑时，她正从跌跌撞撞地，从死人堆里爬出来。

她浑身是血，快死了。

但她扛着旗帜，还在继续往前走。

她背后是万千子民，她一步都不会退！

也不能退。

她会一直往前走。

不死不休。

石瑜救下了她。

“我记得你。”扶桑醒来后，脸上再没有了当年的单纯无知，只有沉稳和冷硬，“路小堇当初，很在意你。”

过往的记忆都会模糊，扶桑其实不记得什么亲传小师妹了。

她只记得路小堇。

记得与路小堇相关的一切，包括石瑜。

在提起路小堇，扶桑分明是笑着，却又像是在哭。

等石瑜给她上完药，离开时，才发现扶桑背对着她，面着墙，泣不成声。

过了两日，她告诉扶桑：

“路小堇还活着，不过，会在很久之后，才会回来。”

“当真？”

“嗯。”

扶桑喜笑颜开：“那我等她。”

这一次，她是真的在笑。

但她大约，是等不到路小堇的。

与扶桑一起的，还有岁锦。

岁锦是扶桑的军师，这些年，华胥国胜仗，大多都是她在背后出谋划策。

岁锦很忙，话也很少，便是有时间，她也不会与人闲聊，只会躺在山坡上，望着天边。

一直望着，望着。

但在听说路小堇会回来后，她主动找到了石瑜：

“她真会回来？”

“嗯。”

“什么时候？”

“以后。”

岁锦听明白了这话中的含义：

至少百年之内，路小堇不会再出现，但百年之后，就未必了。

她活着大约无法再见到路小堇，但在转世的某天，或许可以。

可以，吧？

不论如何，至少，路小堇还活着。

岁锦真诚地看向石瑜：

“多谢。”

谢她告诉她。

谢她，救下了路小堇。

虽然石瑜不说，但她看得明白，路小堇的生机，应该就在石瑜身上。

石瑜能活着，真好。

因为这样，路小堇才能活。

石瑜有些惊讶，分明她什么都没说，但岁锦却似乎什么都猜出来了。

“你不怕我是骗你的？”

“你不会。”

“为什么？”

“因为路小堇信你。”

所以，她也信她。

石瑜觉得岁锦很有意思，于是留在了华胥国。

有她坐镇后，其他人便是再觊觎华胥国，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能耐。

“那可是屠了魔界和修仙界的女疯子！你敢去，你疯了？”

“她是见人就杀啊！”

没有人会承认自己是畜生，所以，他们只会信誓旦旦地造谣，说石瑜见人就杀。

嘴上造谣，暗地里，却都默默做一个好人。

——杀了畜生，可就不能杀我了哈。

终于，华胥国不再年年被迫迎战，得以修生养息。

华胥国很看重经济发展。

一开始，她们对内发展农业，后来，她们对外发展贸易。

“江老板，多亏你了。”

对外贸易，是由江有汜带领的商队来办的。

江有汜是个商业天才。

短短十年，他几乎垄断了所有的商路，掌控各国贸易，华胥国一派欣欣向荣。

江有汜一辈子都在为国效力，不曾娶妻。

他说：“我已有未婚妻。”

“只是她去了很远的地方，我在等她回来。”

石瑜说，路小堇会回来。

那他就等。

总会等到的。

建木坐稳了女帝之位，而后又出现了一代又一代的女帝，她们聪慧，果敢，她们，让人看到了女性的力量。

她们在史书上留下了名字。

她们存在过，无法被抹去。

后来，隔壁齐国日渐强大，与华胥国来往甚为密切。

齐国君主姓萧。

叫萧均州。

他曾经来找过石瑜：“你说路小堇能回来，可是真的？”

“真的。”

萧均州高高兴兴地回去了。

他一生励精图治，定国安邦，英年早逝。

听闻他死前，手里捏着一朵干瘪的花，嘴里还在念叨着什么师姐，什么国泰民安。

*

岁月如梭，沧海桑田。

之后几千年，石瑜去了很多地方。

她的容貌，在渐渐发生改变，最后变成了她幼时自己的模样。

公元2057年，路小堇的灵魂终于养全，石瑜怀上了她。

在生下路小堇的那一刻，石瑜明白了一切。

原来，让路小堇降生，是为了让路小堇回到过去，拥有时间回溯的能力，去祭天。

“我不要！”

她想给路小堇改名。

但不行。

天道不允许。

一切都无法改变。

石瑜能做的，就只是让路小堇在现代的日子，过得更好一些。

小时候的小堇，傻乎乎的，乖乖的，石瑜每次看到她，心都会软得一塌糊涂。

她不知道路小堇什么时候会离开，她只希望时间能再慢一点。

让她能多陪陪她。

可很快，路小堇就开始上小学了。

有一天，她偷偷摸摸将考了十二分的数学卷子藏了起来，惶恐不安。

石瑜翻出了卷子，将团成团的卷子抹平：

“小堇，考不好也没关系，人生其实就是一场旅程，一段又一段，时而低谷，时而开阔，你只管去体会，去感受，人生的容错率很高，不会因为一次两次的失误就完蛋的。”

人生不会轻易完蛋，但，路小堇没有人生。

她长不大的。

石瑜总会偷偷抹掉泪，然后尽可能笑着。

她带路小堇体会各种各样的人生，去看高山，去看草原，去看大海……

大约是灵魂慢慢养全了的缘故，路小堇的成绩日渐好了起来，她考上了不错的大学，选到了心仪的论文。

“论文题目是什么？”

“基于WiFi的室内定位。”路小堇一边查资料，一边说道，“人工智能发展迅速，GPS的定位无法精确室内定位，我研究的课题是关于家用机器人的……”

前一天晚上，路小堇还精神抖擞地查资。

第二天，石瑜就看到了路小堇的尸体。

她死了，安详地躺在床上。

原来，穿越的时间，是昨晚。

石瑜麻木地坐在床边一天一夜后，通知殡仪馆火化，带着骨灰去了海边，进行了海葬。

原本她打算去死的。

可这时，她遇到了一个小女孩，那女孩穿着一双破烂不合脚的鞋子，提着装垃圾的口袋，隔得老远，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手边的小熊猫玩偶。

“你喜欢？”

小女孩脸瞬间红了：“不，我不是……”

是个很乖的孩子。

那一刻，石瑜就知道，她该活下去。

她很有钱。

她成立慈善基金会，资助贫困女学生和孤儿院，并且，会经常进行实地考察，以防那些女孩上学的机会，被耀祖剥夺。

就这样，又过了一千年。

这一年，全球都发生了很多怪事。

最后官方宣布，全球进入诡异复苏的时代。

“诡异复苏？”

神在涌入人间。

那路小堇呢？

她还会回来吗？

石瑜等啊等啊，一年没有，两年没有……

一直到二十年后，她因为强大的灭诡能力，被官方邀请进行诡异培训时，她在学生名单里，看到了路小堇的名字。

“好，我答应培训。”

她知道可能是同名同姓，但她还是去了。

全程，她看上去都很平静。

实则，她一直在紧张地观察学生们的脸。

没办法，为确保这些学生的安全，官方没有对外公布照片，连她也只得到了名单。

她一眼就看到了一个女生，一个长得和路小堇一模一样的女生。

她在哭。

“同学，请问怎么称呼？”

“路小堇，我叫路小堇。”

石瑜睫羽微颤，笑了。

她就知道，她会等到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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