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步薇的身子被吹得麻木，一齐抬头看着落下的小片雪花。

  瞬间的白覆于这片尘世，寒冷、恐惧……占据了大部分人的想法。

  万物凋零，毫无生机。

  伴随着纷飞的战事，今年荆南第一场雪，终于落在了这片满是沧桑陈旧的土地上。

  ……

  “瑞雪兆丰年，风雨送春归……大雪压枝，来年应会是个好年。”

  长安城中，一行朝臣相谈甚欢。众人顺着宫墙缓缓而行，红梅绽放枝头，只露出一角梅花，竖立于墙角之上。

  十一月二十七日，太后诞宴，举国同庆。

  雾蒙蒙的天还未亮起，宫娥便已经开始安排了大大小小的琐事。

  群臣赴宴，行了百官礼后，自宣太殿内，两处皆有设席。众人相互攀谈，正欲共享佳肴，忽而之间，不远处站着一个朱红朝服的年轻男子，背挺如松向前而跪。

  这般动作来的突然，混乱吵闹的谈话声中，众人面面相觑，手中的动作放缓，伸长脖子将目光落在青年身上。

  “陛下，臣有事要奏。”

  崇旸帝落座于御座之上，满朝文武倏然间归于安静。

  身后的太监捏着杯盏的手略微后退，无人应声，对面的右相望了一眼二人的神情，只缓和道：“今日太后寿诞，魏将军有何要事不妨先搁置一二？”

  “臣今日所奏之事，实为关乎民生社稷，关乎一国之安危，陛下，臣……有事要奏。”

  他的声音又扬了一些。

  冷寂的风不知从何处吹来，一侧的暖炉中，炭火红温。

  新帝才低头看他，抬手抚去身边的人，面上辨认不出喜怒：“魏爱卿，何事要言？”

  “臣所言之事，是四个多月前，燕州沦陷，致使数万百姓颠沛流离、无家可归。”

  话刚出口，已经有人倒吸一口气，众人的心是提着的。

  “此事，朕已听说了。”

  皇帝说完，低头看了他一眼。

  魏常遇抿了抿唇，认真道：“燕州虽为地方之县，却也隶属大唐。眼下北秦已经攻下，很快就会朝着荆南举兵而行。若不是派兵前往，恐怕此族人之心昭然若揭。”

  崇文帝没有面露任何情绪，只是忽然道：“爱卿这话，可是在怪罪朕，治政无方？”

  在场臣子俯身，不由得一抖，齐声哗然道：“陛下恕罪——”

  殿内安静无声，青年人俯身而跪，作揖道：“臣不敢。”

  “臣想叩请陛下，准派兵前去收复燕州。”

  崇文帝垂眸盯着那道匍匐于跟前的身影，神色却依旧深沉。

  大殿之外，风雪飞扬，一场雪，纷纷扬扬的落下，没有任何征兆。

  眼看着，距离新帝登基已经过了将近半年有余。大局已定，大唐内外皆已经统治周全。经此一过，整个国家百废待兴。

  崇文帝望着远处的殿外的雪景，忽而问道：“如今已是什么日子？”

  太监应声道：“陛下，再过不久，便至腊八了。”

  冬日已至，再过一个多月，便就是年节，按理来说，新年新帝，应是家家户户团圆日，各户各部掌管其事，偏偏又来了燕州城这个篓子。

  当时兵败的消息传回长安之时，燕州城早已经沦陷一月有余，此时再派兵前去，恐怕只是徒劳无功，只是不知，为何这个魏常遇又要将事情再次提起。

  身旁有人开口。

  “魏将军，今日这大好的日子，说这些话，怕是不太吉利。”

  “郑爱卿，你以为如何？”崇文帝朝着说话的人开口道。

  “眼下局势动荡不安，恐难抽出精力应付边塞之战，不宜轻举妄动，魏将军所言，臣觉之为时尚早，陛下天恩，不如等年节过后，再做打算。”

  魏常遇侧身而问：“打算……大人说的是何打算？”

  一时安静，他竟然回不出话来，俯身道：“既是打算，自当从长计议。”

  魏常遇心中不平，忽而朗声道：“郑大人。”

  “十五年前，北秦伐城，此时大人不过三十而立，臣正年幼，许大将军丧命于边塞之外；如今数月不久，许家之子许卫丧命于外族人之手，此人，是臣的旧友，幼时分离，如今再听到消息，却尸骨无存，许家遗孤亦下落不明，所视之不见，未免引人寒心。”

  “片刻太平，不能维持数载，忠贞之骨不得昭雪，荆南州便是如此，倏年不愿归朝。”

  一时间，大殿之内落针可闻。

  “陛下……”

  青年俯身而拜。

  “臣，愿率兵为陛下收回失地，收回所失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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