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东景。

  小月听到这个名字后心漏跳了一拍，这种感觉和10几年前在高中，偶然听见别的同学谈论他，自己刚好在旁边偷听时一样。

  小月恍惚了几秒，回过神来问，“他妈妈不是走了？”

  “走了又回来了啊。老韩他爸没的时候，他妈来了，我们见过她一次。”

  “我记得他说，和妈妈早就不联系了。”

  “这就是奇怪的地方！按理说他们基本算是断绝母子关系了，或者说是老韩单方面断绝的。葬礼那天，他妈想和他套近乎，老韩怼了她几句，言辞挺激烈的，大概就是不会给她养老送终之类的。”

  樱桃情绪激动，说话间手臂也来回飞舞，在小月耳边扇出嗖嗖的风响。

  小月皱眉，迷惑不解地看着樱桃，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今天和橙子去庙里，看到一个穿僧袍的长发女人，就觉得好奇，这是出家了还是没出，在一群念经的人里面看着不伦不类的。我就绕到她的前面去看，结果越看越眼熟，突然就想起来她是韩东景他妈！”

  “确定吗？”

  “当然，我在旁边等他们念完，直接问她了，就是的！”

  “你们说什么了？”小月放下手头的事，拉着樱桃走到落地窗边。她感觉身上有些冷，想到阳光充足的地方站一会儿。

  初冬的阳光暖暖地洒下来，脸和肩膀很快就热乎乎的，小月眯起眼睛，樱桃的脸在强光下看不太清，只看见嘴在动。

  “我问她怎么在寺庙里，她说是来清修打禅的，本想住上一个月，没想到住下就不想走，已经在庙里呆了快1年了。”

  “挺好的，佛堂静心。”

  “这些事都是次要的，关键的在后面！我知道老韩不和她联系嘛，本来没想问什么，打了招呼就要走的。没想到她倒主动问起我来，知不知道老韩最近过得怎么样。”

  樱桃深吸一口气，好像接下来要说什么了不得的事，需要提前给自己打打气。

  “她这一问，我就破防了，我天天跟老韩单机1整年了哦，提到他的名字我就气不打一处来，跟个怨妇似的。然后我就有点失控，挺生气地跟她说，你儿子都消失一年了，谁都联系不上。”

  小月垂下眼，听到“消失”二字，她还是不免伤感。

  “他妈一听，也跟着我一起叹气。可万万没想到，这女人竟然知道老韩失联的重大线索！”

  “什么线索？”

  “她说，韩东景一年前来找过她！”

  “啊？”小月惊讶地抬头。

  “是不是相当反常！我就赶紧问他们见面的细节，哪天见的？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他妈说，去年10月底，老韩突然约她见面，她特别激动，因为儿子说和她老死不相往来的，主动约她是头一次。”

  樱桃咽了口唾沫继续说，“老韩问她要了她家地址，直接来了她家楼下，给她一张银行卡，说里面的钱是给她的。我真好奇给了多少，但没好意思问，不过看他妈脸上的表情，没有百万也有好几十万，反正是不少。”

  “为什么突然要给钱呢？”

  “我也这么问的啊，他妈当时也不明白，就问老韩这钱是干啥的。她说，老韩只说了一句，他要离开北京，应该不会回来了，这是最后一面，保重。说完转头就走了，叫也叫不住。”

  “不会回来了…”小月喃喃地重复。

  “他妈跟我说，那之后，她就天天做噩梦，心里突突，坐卧难安，总感觉自己儿子要有什么灾难。后来实在受不住，就来庙里了，每天念经回向给老韩他爸，给儿子祈福，给自己赎罪。”

  小月沉默着，樱桃也半晌没说话。

  “你怎么看？”蓦地，小月问道。

  “我觉得事情并不简单。老韩离家，事出有因，绝对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但又不好和咱们说的。是什么事让他不敢在北京呆呢，难道有什么索命的仇家？不联系是怕牵连咱们？”

  樱桃若有所思，最近追的剧是《狂飙》，她的脑中都是黑涩会和冻鱼的画面。

  小月抿嘴，眼神空空地望向窗外。

  “小月，不管怎么说，他走就是走了，咱的生活还得继续。你想，他要是真的再也不回北京了，你也不能守一辈子活寡吧。钟思阳对你的心意，这一年多我们都看在眼里的，不行你就和他处处看吧。”

  樱桃试探地看着小月，不知这话里的尺度，她是不是能接受。

  小月把目光从窗外收回，温柔地看向樱桃的同时，嘴角露出了似有若无的笑容。

  “再等等看吧。现在一个人挺好的。”

  “行吧，你现在也算是艺术家，名人了，不结婚也挺酷的。以后我的孩子就是你的孩子，沈君亭家闺女就是你外甥女，保准热闹。”

  “嗯？亭亭看了是女儿？”

  “昂，去私立做的B超，给看的。我哥乐疯了，就想要闺女。”

  “预产期什么时候？”

  “来年4月。”

  “他们真效率，你也要加油哦。”小月扬起嘴角。

  “可不嘛，刚结婚一个月就怀孕了，我哥挺行的昂。我和橙子也没避孕，可能我身体还是没调理好，半年了还没动静。不过无所谓了，去医院检查一切正常，剩下的就靠缘分了。”

  “嗯，一切顺其自然。”

  小月送走樱桃，又投入到工作中，被扰乱片刻的心绪，很快回到正轨，平稳向前。

  仿佛刚才的信息，只是一个故事，就像生活中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千千万万的故事一样，并无特别之处。

  她的心中仍有希望。但她知道，那希望不能刻意找寻，只能不期而遇。

  顺其自然，一切随缘。

  这时的小月，还不知道，3个月后，汹涌的浪潮即将滚滚而来，把她的世界，冲刷出新的痕迹。

  支离破碎，又美不胜收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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