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东景的书房里，两个人台仍摆在原来的位置。

  一个上面披着那件华丽的未完成的鸢尾花外套。

  另一个典雅素净的西装，已经在收尾。

  “这是铃兰。”韩东景轻轻地抚摸着衣服上面的刺绣，他现在对各种花卉已非常熟悉。

  “你知道Christian  Dior么？”

  “那个奢侈品牌？”

  “嗯，他是创始人，总是喜欢在衣服上佩戴一朵铃兰花，作为护身符。”

  “很好看，白白的，小小的，像一串铃铛。”

  “你穿上试试。”小月把定型针全部取下，拿起衣服站到韩东景身后。

  他伸展双臂。

  “不错，很合身。”小月满意地点头。

  韩东景走到镜子前，恍惚间觉得衣服上的小小花朵正在飘摇。

  定睛再看时，它们都安静地躺在胸前，依偎着他睡着一般，清纯可爱。

  “喜欢么？”

  “很喜欢。”

  “再过两周天凉了，就可以穿着出门了。”

  “舍不得穿。”

  “好不容易做出来，不穿才可惜。你尽情地穿，穿破了我再给你做。”

  “这是知名设计师的高级手工定制，重要的场合才能穿在身上。平时在店里，花花草草的，难免弄脏弄破，还是穿T恤轻松些。”

  “你这是取笑我！”小月皱皱鼻子，佯装生气。

  “到处可见你们品牌的报道，不关心时尚的人都知道了。我是真的为你的成功高兴。”

  韩东景浅浅笑着，目光赤诚。

  “成功？还远着呢。不过我现在才发现，之前自己的想法太单纯，总觉得成名成家之人，都必然是天赋异禀。却没想我这种资质平庸之人的设计，炒作一番也有模有样的。真真假假，好好坏坏，分不清楚。”小月自嘲道。

  “被更多的人看见，才有机会被更多的人喜欢。名气无非就是这样。”

  “但能不能经受得住时间的考验，才是关键。我不想做只得一现的昙花，我要做生命力特别强的那种花。四季常开不败的。”

  “那还是做一棵树吧。把根扎得很深，想落叶的时候落叶，想开花的时候开花。”

  “我是树，那你是什么？”小月偏着头问。

  “我是，是树下的小蘑菇吧。下雨后冒出来，天晴了就消失。”

  “那可不行，不能消失！”小月皱眉，“再说蘑菇，不就是野生菌嘛，和你这形象一点不匹配。就算是蘑菇，也是1米多的大型毒蘑菇，鲜红鲜红，上面还带着白斑点的那种。”

  小月嘟起嘴，对韩东景的回答很是不满。

  “虽然不起眼，但可以一直在你身边，不断生长。几百年几千年也不会离开。即使短暂消失，几滴雨一召唤，我就能回来。”

  韩东景很认真地解释，小月还是不高兴，闷闷不乐地站着看他。

  韩东景垂下眼，看了看衣服上的铃兰，很不舍地把西装脱下，小心地挂回到人台上。

  然后走到小月身后，伸开双臂环抱住她。

  小月感觉背后的温热不断传来，把整个人从上到下都烤得暖暖的。

  “要变成什么，才能这样一直抱着你呢。”韩东景的声音从背后悠然飘来。

  “咱们还是不要变成其他什么了。这辈子就安心地做人。”

  “我有种感觉，自己正在变老。”韩东景轻声叹息。

  “30岁了，和18、9自然没得比。大学时熬上一宿，第二天照常上课，现在过了2点不睡，就心慌得要命，必须要躺下才行。”

  “19岁。”韩东景沉吟着，“那时我们几乎每天做爱。”

  “是啊，一到生理期我就想，太好了，终于能放假了。打心底里觉得松了口气。”

  “那么大的负担么？”韩东景隐约在笑。

  小月点点头，仍保持着被他在背后抱着的姿势。

  “可是现在，比起做爱，我更享受这样安静地抱着你。这是不是老了的表现？”

  “自然不是。我想，大概是那时候的我们，没有什么其他可以证明彼此相爱着的东西吧。一旦不能紧紧交缠，就害怕第二天会失去。结果还是失去了。”

  “嗯。”小月的脖颈感受到韩东景呼出的热气。

  “至于现在，生理上的需求，肯定是有的。只是激情带来的兴奋感消失得太快了，总有种抓不住的感觉。紧紧拥抱，反而更能感受到地久天长。”

  “嗯。”韩东景只是简单地应着，在小月的颈后留下深深一吻。

  “我说，”小月转过身来，拉住韩东景的手，和他对视着。

  “你生日那天咱们去领证？”

  “为什么选那天？”

  “好记嘛，这样以后每年的结婚纪念日，你都不会忘记了。”

  “那样不就少了一个节日？就算忘掉生日，也不会忘掉和你结婚那天的。”

  “以后还会有很多日子要记，譬如孩子的生日呀，第二个孩子的生日之类的。”

  “好，我都听你的。”韩东景弯起眉眼，笑得格外好看。

  小月恍惚间听到了银铃一般清脆的声音。

  “韩东景，我们一定会幸福的，对吧。”小月看进韩东景的眼眸，在心中默念。

  他的眼睛里有天空也有旷野，就在那辽阔而丰盈的地带，听到他又轻轻地“嗯”了一声，作为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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