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助理的眉心拧得杂乱无章。

  他刚才到玫园时，已经接受到了人已经跳下楼的事实。

  那是十六楼，虽然刚刚他一直没敢问先派过去的人情况怎么样……但心中早就知道了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严助理：“太太，你要节哀。”

  “啊——”

  宁叶初捂着耳朵，哭出了声音。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严助理将她抱进车后座，然后他坐进副驾驶吩咐：“开车。”

  车一路开到医院，宁叶初的眼泪就流干了。

  她下车时很平静。

  她走在雪地里，朝着被人聚集的地方跑去。

  然后她只见，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正在往李慧敏的身上盖着白布。

  宁叶初不管不顾的推开人群冲了过去。

  她跑过去抱着满是鲜血的人，她的血竟然是冰冷的，身体也是。

  严助理伸手，制止住了要上前去打扰的人。

  宁叶初就这么瘫坐在雪地里，纷纷的雪花很快就要落满了她的头发，严助理拿来伞走过去撑在她的头顶。

  她伸出通红的手擦拭着李慧敏瞳孔流出来的血，鼻孔流出来的血，嘴巴流出来的血……

  擦得李慧敏满面红得模糊，她的手也鲜红一片。

  宁叶初抱着怀里瘦到满是皮包着骨头的人，她喑哑的声音低低的问：“妈，你怎么这么冰？你冷不冷？”

  然后她迅速脱下身上的外套盖在李慧敏的身上，又低声：“有没有暖和一点？”

  “妈，你看看我，我是初初呀。”

  “妈，妈……”

  撑着伞的严助理看着瘫坐在雪地里颤抖的清瘦身影，心中忍不住泛起了酸意……

  那个当初人人敬之的宁家大小姐，那个南城有颜有钱的高傲女人……他一个无关之人都见不得这样的场面啊，他家老板怎么忍心……

  严助理正要脱下外套给她套上，就听见人群里有人喊了一声：“初初。”

  然后顾书瑶就跑到了宁叶初的身边，她看着正低低颤微的身子，毫不犹豫脱下外套将她裹住：“初初……”

  顾书瑶不知道说什么，她在看见新闻的第一时间就赶过来了，在看到无助的瘫坐在雪地里的人时，她的眼泪就滑落了，心痛得无法自拔。

  宁叶初抬起头，伸着颤抖的手臂将她搂住，她终于又释放的哭出了声音，就像那次安沫凡不见时，顾书瑶一见她就落泪。

  宁叶初声音哽咽到上气不接下气：“瑶，瑶瑶，我，我没有妈了……”

  顾书瑶手顺着她的后背：“你还有我。”

  宁叶初：“瑶，瑶瑶，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顾书瑶摸到她全身的冰冷，她安抚她道：“初初，让阿姨安息吧。”

  顾书瑶扶起来了身体没有任何支撑力的宁叶初靠着自己，她吩咐严助理：“严助理……先叫人把阿姨抬走。”

  宁叶初就这么被顾书瑶扶着身子，就这么看着那些人在严助理的吩咐下将李慧敏的尸体抬起来，然后送走……

  宁叶初终于没有撑住，晕了过去。

  宁叶初醒来的时候，周暮寒已经坐在病床边了。

  她睁着通红又发肿的眼，并没有跟他闹，而是很平静的刺痛的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问：“周暮寒，我妈呢？”

  周暮寒：“在殡仪馆。”

  宁叶初：“殡仪馆……”

  她的眼角又淌过眼泪，她质问：“我妈不是应该在疯人院的吗？你都对她做了什么？她为什么会在殡仪馆？”

  周暮寒拧紧着眉心，他看着病床上盯着他疾恶如仇的女人，他解释：“宁叶初，不管你信不信，我没有对你妈做过什么。”

  宁叶初苦涩一笑：“没做过什么？周暮寒，你也说得出口。”

  “不是你亲自将她关进疯人院的吗？”

  “你知道吗？我妈她……其实没疯……”

  “你没对她做什么她为什么要装疯？”

  “你没对她做什么，几天之内她怎么瘦到骨瘦如柴？”

  “你没对她做什么……她会想不通去跳楼吗？”

  宁叶初的声音越来越嘶哑，喉咙也越来越刺痛。

  “周暮寒，她大半辈子都过来了，她本该到了享受儿孙膝下承欢的时候，是谁害她丈夫入狱？是谁让她女儿受苦？”

  “你，咳，咳……”

  宁叶初突然猛旳咳嗽了起来，周暮寒忙伸手给她拍了拍胸口，她伸手一挡，还挂着药水的手，针头从手背上刺穿她的皮肉，根本没有痛觉，  她问：“周暮寒，你还敢说你没有做什么吗？”

  周暮寒看着她手背上鲜血流淌，他忙帮她拔去了针头，然后喊护士：“护士，给她止血。”

  宁叶初看着顺着手背上的血，她痴痴笑了：“这点血算什么血？”

  “周暮寒，你没有看到我妈死时候的样子吧。”

  “她是从十六楼跳下来的，整个身子都躺在血泊里，她七孔流血，我伸手给她擦拭，怎么都擦不干净……”

  宁叶初伸出流血的手放至眼前：“周暮寒，就是这只手擦拭的，擦得我满手都糊着她的鲜血，这点血又岂能及分毫？”

  她低哑的字字句句，说得周暮寒心绪不宁。

  周暮寒这一刻的心才真正慌乱到有些无措。

  他说：“宁叶初，我没想过让她死，发生这样的事情我很抱歉。”

  宁叶初闭紧了眼睛：“周暮寒，现在，我妈用一命总算抵了你妈的一命吧。”

  “我们两不相欠了。”

  周暮寒听到这句话，心中宛如针穿。

  她这是，抓到一个机会都想要逃离他身边了。

  可这一次，他要怎么留住她……

  护士进来了，周暮寒站起身让到了一旁，护士很快就将宁叶初手背被针刺穿的伤口贴上了纱布。

  周暮寒吩咐：“重新拿药。”

  护士：“好的周先生。”

  宁叶初激动的开口道：“我不要挂水，我不要躺在这里，我要出院，我要去殡仪馆，我要去给我妈守灵。”

  周暮寒耐心安抚道：“听话，挂完水我们一起去。”

  宁叶初从床上坐起身：“我凭什么还要听你的？”

  她说着就伸脚去穿地上的拖鞋。

  周暮寒看着她虚弱的脸色，他的手搭在她双肩上制止住她道：“宁叶初，你以为以你现在的身体能支撑你到殡仪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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