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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一株红豆


窗口里,好温馨的场景,李晓禾看得雨伞都打歪了。

  周望澎时不时给沈知蒽夹菜,他的视线几乎一眼不离对面的人。

  好一幅情人与西施图。

  “我天,沈知蒽有那么帅的男朋友,怎么还趁着出差和周望澎见面啊?”

  “这两个人的关系,换谁来看都不清白好吗?”

  清冷美女医生和英朗性感患者……

  但是,这是沈知蒽的私事。

  现在她李晓禾就是渴死,也不能回去找保温杯,扰了人家的晚餐。

  喝点同事的凉矿泉水算了。

  这样想着,李晓禾举好雨伞,抬腿向楼道里走去。

  临近楼梯,忽地,两束白光照过来,瞬时把昏暗的楼道照得白炽光明。

  墙壁上的斑驳痕迹一览无遗。

  李晓禾被光束晃到了眼睛,她闭了闭眼,听到身后传来车轮碾压泥水的声响。

  越来越近……

  李晓禾回身看去,一辆酷黑色房车利索地通过家属院大门,极速向这边开来。

  车速太快,李晓禾惊得两步跳到台阶上。

  再回身看,那辆房车停了。

  风雪与路灯交织的凄美光影中,房车门敞开,一道高挑挺拔的身影从车而下。

  踏进一地泥水中。

  李晓禾不可置信地向鼻梁上推眼镜。

  刹那间,瞳孔地震。

  冷风吹肆那张极俊的脸,滑雪落在他一丝不苟的头发上。

  他走的每一步,仿若把雨雪全部碾在脚下,强大,高高在上。

  这张脸,李晓禾和他对视过啊。

  坏了,坏了。

  李晓禾来不及多想,一脚越过四级台阶奔了下去,好悬一把伞杵在闻书砚脸上。

  抖了他一脸水花儿。

  她故意把雨伞举高一点,遮挡闻书砚的视线。

  “嗨,沈医生的男朋友,你来了呀,她还在医院里忙。”

  李晓禾迅速组织语言,“我们实习生正打算玩牌,恰好三缺一,你先凑个手呗,沈医生一会儿就能回来。”

  只要把时间拖延到临近九点,沈知蒽就会出现,因为他们今晚要跟手术。

  这样,就不至于让周望澎和闻书砚打个照面。

  眼前,那张有棱有峰的俊脸上,水滴闪耀。

  那种穿越风雪的疲惫与深情让李晓禾于心不忍。

  “我头痛,牌就不玩了,我回车里等她。”

  闻书砚说着话,太阳穴跳着抽痛。

  昨晚,熬了大半个夜加班到天亮,一上午的会,一下午的路途,整个傍晚的拥堵。

  闻书砚头痛得要死,痛到反胃。

  只要他回到车里,就什么都看见了。

  李晓禾于是说:“那你来我们男同事房间里躺会儿呗,虽然不太暖和,但是你在车里开空调也挺费油的。”

  闻书砚眉头微微锁着,他倒是想去试试房间里到底有多不暖和。

  太冷的话,他就直接把沈知蒽接走。

  “你去玩牌,我去沈医生床上躺会儿。”闻书砚说。

  使不得,使不得,李晓禾倒吸一口凉气。

  “那个,我不会玩牌,要不我请你吃饭吧,你大老远来的,马路对面那家麻辣烫可好吃了。”

  “你要不爱吃,旁边还有米线,螺蛳粉……”

  说到吃,闻书砚才想起来,他不光给沈知蒽带了吃的,给她科室同事也带了。

  “我给你们带了夜宵,你们吃吧,我回车上等她。”

  说完,闻书砚转身就走向车边。

  后车门开了,又关。

  闻书砚一手提一个大保温箱出来,他一转身,李晓禾就举高雨伞,混淆他视线。

  闻书砚眼底有疑虑一闪而过。

  箱子沉甸甸,“我帮你送进去。”他忍着剧烈的头痛说。

  李晓禾无比惊慌,“不用了,用——”

  她一时说不清用还是不用。

  如果不用,闻书砚在外面很快就要发现二楼的光景。

  如果用,他进去以后,其他男同事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定会说沈知蒽就在二楼。

  此时,闻书砚不动声色,定睛看了李晓禾一秒。

  仅仅一秒,他便识透她眼中的惊慌无措与脸上的欲盖弥彰。

  闻书砚向另一侧走去,错开那把举高的伞。

  他修白的颈项微微仰起,睿智的双目向二楼看去。

  身边,一把黑色雨伞坠进了泥水中。

  -

  餐食终有时,相逢终有散。

  沈知蒽不饿,周望澎也不饿。

  但是在流逝的一分一秒里,无论他怎样去将时间拉长,饭菜终是凉了,凉透了。

  油花冷凝,菜叶冰凉,肉食发腻,米粒干冷……

  周望澎该走了。

  他端抱手臂,目光锁紧沈知蒽的脸,一刻也不离。

  仿佛要把她的眉眼,她的粉唇,她的轮廓一笔一划刻进脑子里,永生不得忘。

  “下次见你,你应该就真的嫁人了吧?”

  真的嫁人?原来周望澎一直都知道沈知蒽并没有和闻书砚结婚,但是怀孕是真的。

  上次去民政局的路上,有歼击机试飞失败,闻书砚被紧急叫回了集团。

  所以,只好取消了预约。

  沈知蒽抬头,看着对面的人,周望澎竟然眼中有泪,是真的晶莹剔透的泪。

  见人看过来,周望澎将头仰搭到了椅背边沿上。

  沈知蒽只能看见他的脖子,和因为极力隐忍而不停上下滑动的喉结。

  也是这时,她才发现周望澎侧颈上多了一处新的纹身。

  那是一株红豆,绿叶红果实。

  红豆于她,是致命,而她于他,也是致命。

  周望澎依旧保持仰躺的姿势,他嗓音暗涩难忍,似有尖刺的砂砾割过。

  “沈知蒽,我再问你一次,你跟不跟我走,我对你好,对你肚子里的孩子好。”

  一阵酸痛封住沈知蒽的喉咙,她缓了缓才说出话。

  “周望澎,忘了我,以后,我记得你。”

  “像记住朋友一样。”

  周望澎深吸一口气,胸脯大幅度起伏,“行,那你送我一颗耳钉。”

  他直起身,眼底隐忍到发红,伸手从胸前抽出一颗崭新的佛牌吊坠。

  佛牌被周望澎给对半按开,“我要好好收起来。”他说。

  沈知蒽今天戴的是一对简圆款钻石耳钉,深邃蓝色。

  “你会说中文,你可能知道有个成语叫——”

  “睹物思人?我乐意。”周望澎截断沈知蒽的话,神情严肃起来,“沈医生,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主动给我,二是被我抢过来。”

  “4”

  “3”

  “2”

  周望澎开始倒数秒。

  “行,给你给你,就当被你打劫了。”

  沈知蒽赶快摘下一颗耳钉给周望澎递过去,他轻声一笑,接过耳钉放进佛牌。

  紧随佛牌被送进衣服里,被周望澎调整在心脏的位置。

  这时,沈知蒽的电话在餐桌上嗡嗡震动起来。

  周望澎向屏幕看去,来电显示:阿砚。

  沈知蒽刚探出手指,“不许接。”周望澎冰冷且命令的一句将她制止住,“你敢接,每说出一个字,我就随机往走廊里开一枪。”

  “挂断,我就要走了,别扫我兴。”他沉嗓说。

  沈知蒽只好照做。

  楼下,风雪更甚,闻书砚亲眼看见窗口里的两个人。

  他们吃了晚饭,说了话,又送了耳钉。

  闻书砚甚至已经找好了最佳射击角度,足以一枪毙命,但是周望澎对面坐的是沈知蒽。

  他的未婚妻——沈知蒽,她会被溅上满脸鲜血,她会亲眼看着一条生命瞬间在她眼前消失。

  她作为医生却无能为力,而且,那人是因她而死。

  三通电话拨出去,沈知蒽最后关了机。

  周望澎从餐桌前起身,拾起窗台上的破布,一条腿弯曲踩在阳台上,另一条腿踏在座椅上。

  他耐着心把那块破布重新挂好,遮住了一室暖黄,只留模糊的双人轮廓。

  短短几分钟,雪却像下了几年。

  闻书砚淋白了头发,头痛得他几乎要昏厥。

  他脚下忽地一虚晃,手机掉进水里,脏兮的泥泞溅湿了他的鞋与裤。

  ——抱歉,今天更晚了,这个日子,我白天竟然堵在高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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