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归晚在陌生环境中敏感得很，现在听到沈时意的话，当即凝神细嗅，果真从泛着青草香的空气中嗅到一丝湿润的血气。

  但抬眼望去，四周都是草食性动物，不知这血气从何而来。

  两人对视一眼，循着血气抬脚便走，玉关拦在她们面前。

  “咱们待一会儿就走吧，寒山鹿不等人呢。”

  “让开。”

  在两人的逼视之下，玉关终于还是败下阵来，只能跟着两人一起走。

  可越走两人越觉得各个方向都有血气，偏偏又都淡得很，感受不出来是从哪个方向传来。

  妖界的白日比人界要短许多，三人下山时已经是傍晚，此刻在两人奔着血源而去时，周边的摊贩也收摊了。

  几乎是瞬息之间，这条街道就变得干干净净，玉关脸色一变。

  “入夜了，快走！”

  两人还来不及问怎么回事，就见眼前的场景突然变了，原本清爽干净甚至算得有些温馨的街道瞬间变得妖异。

  漆黑的天空中挂着一轮圆得有些假的月亮，发出的光不似人间的清寒，而是要将人冻死的那种人。

  不过一两息之间，周边的空气就结了霜。

  饶是沈时意和迟归晚这种修为，也不由得感觉到一丝寒意。

  而更令她们遍体生寒的，是眼前地狱般的景象。

  她们终于知道那血腥气来自何处了。

  面前的街道上布满了鲜血，鲜血的下面，是陈血。

  不知道放干了多少人的血，才能将这街道铺了一层又一层。

  最下面的已经干涸成块，中间的颜色深红，像豆腐一样，而最上层的血，还在流动，有些已经爬上了两人的鞋。

  为什么说是人的血呢？

  因为就在街道的两旁，堆着无数人的残肢，半个脑壳上缠着一节肠子，人手和人腿相互交缠着，一个人的脚“踩”在他自己的头上。

  血腥惊悚，宛如地狱。

  连玉关的脸色都有些白了。

  迟归晚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问道。

  “这……这是怎么回事？”

  玉关的声音也有些变了，像是卡在自己的喉咙里面，好半天才吐出三个字。

  “阴阳市。”

  “那是什么？”

  沈时意自认这两世还算是见多识广，前世更是自己造了无数杀孽，但看见眼前之景，还是不由得觉得震撼。

  “人有好人坏人之分，妖也有安分的与不安分的。人间有打黑拳的做黑市的，妖界也有。妖界虽大，但是因为妖的栖息地分散，能形成集市的地方很少。所以那些妖也会到这里来做生意。”

  “普通的妖肯定不是黑市妖的对手，所以三大家族曾经管过一段时间，但你们应该也清楚，这种事情制止不了，最后就形成了一市两用的规定。白天由正经商贩摆摊，晚上这里就变成黑市的地盘。”

  迟归晚简直大开眼界，妖界居然也有黑帮？

  但转念一想也明白了，毕竟有灵之物就有欲望，有强弱就有分化。

  也算是常情，不管哪个种族哪个社会都是这样。

  那神界会不会也是这样呢？

  那些标榜着无欲无求心怀苍生的神明，是否心里也藏着丑陋可怖的欲望？

  是否也有将众生玩弄于股掌的癖好？

  “那你刚才怎么不说？”

  沈时意皱起眉头，美眸如利剑一般刺向玉关。

  “我也不知道，现在黑市这么猖狂啊！以前他们只敢在海洋出现的！”

  说罢又恨恨道：“狐族当真是无法无天了，若没有他们允许，这些东西哪里敢闹到陆地上来？”

  “那现在怎么办？”

  迟归晚欲哭无泪，这次出师不利，一而再再而三遇到状况。

  最可怕的是，在妖族她什么也不知道，感觉自己像个蠢货。

  玉关咬破手指，在沈时意和迟归晚眉心各点了一下，无奈道。

  “能进黑市的妖修为都不低，可能会认出你们身份来。”

  迟归晚看着堆了满地的人的尸体，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别怕，有我在。”

  沈时意牵起她的手，安抚性地捏了两下。

  也是，有女主在我怕什么。

  她刚刚安慰完自己，就见长今尽头出现一团白色的浓雾。

  不一会儿，十二个身姿婀娜戴着铜面具的女郎抬着三顶轿子走来。

  她们的脚轻轻点在血面上，轻得仿佛没有重量，连脚印子都不曾留下一个，转眼间已经到了眼前。

  走近了他们才注意到眼前女子的面具上面画着大大的笑脸，嘴角几乎咧到耳根去，看着诡异又渗人。

  “请贵客上轿。”

  声音飘渺，似是从眼前为首的一位女子口中发出，又像是来自四面八方。

  一阵幽风吹过，将轿帘掀起，露出里面的金座椅，三人只好上轿。

  金座位也是冰冷的，惊得迟归晚从尾椎骨的麻意一直爬向脖颈。

  那轿帘看着虽轻，放下来后却似有千斤重，将外面挡的严严实实，看不见一点外面的景色。

  迟归晚心中不由得腹诽，明明是妖界，却像冥界一样鬼气森森。

  她本想传音给沈时意求个安慰，但又害怕打草惊蛇，只好如坐针毡地等待着。

  轿子里面平稳异常，没有颠簸，也听不见外面的任何声音，迟归晚只觉得自己处在一片虚无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好像很长，又像是只有一瞬，轿子顿了一下，轿帘再次被风吹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幢极气派的红楼。

  赤金的大门关着，上面刻着繁复美丽的花纹。

  迟归晚下了轿，看见沈时意和玉关也下了轿，正要上前去和沈时意站在一起，却被一个女郎拦着，接着那位女郎向她伸出一只玉一般的纤手。

  迟归晚现在名花有主，实在是不想当着沈时意的面对着其他女子动手动脚。

  但转眼一看沈时意，竟已经从善如流地搭住那女子的手率先走了前去。

  迟归晚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漫溢出一阵醋意，也赌气般地将手搭上去。

  下一刻她就知道自己是多虑了。

  这手看着温柔曼妙，摸上去却冷冰冰的，像金属一样。

  迟归晚忍不住去看那女子，这时，门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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