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继续往里走去，却发现这一路上到处都是石人。

  有侍女打扮的，也有侍卫打扮的，全都安安静静地站在自己的位置上，面色安闲而释然，像是视死如归地等待一场必然降临的厄运。

  穿梭在这些栩栩如生的石人之中，迟归晚觉得有些头皮发麻，不由自主地向沈时意靠近。

  沈时意知道迟归晚爱面子，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只默默牵住她的手。

  迟归晚为了缓解紧张和这些石人营造出来的沉重氛围，问道：

  “这里为什么这么多石人啊？”

  不等沈时意回答，又自顾自答道：“是为了怀念什么吗？”

  “我从未在古籍上读到有关这个古城的记载，只怕是千万年前的事情了，那怀念的人，现在该有多少岁了？”

  沈时意状似无意地在迟归晚光滑细腻的手背上刮了刮，随口问道。

  “这些石人看着有些年头了，说不定造他们的人早就死了。”

  “回去问问师父吧。”

  其实这些石人让迟归晚想起了另一个类似的东西——秦兵马俑。

  兵马俑是为了代替活人殉葬，难道这也是为了殉葬吗？

  给谁殉葬？主殿的那对夫妻吗？

  可惜这是个架空世界，沈时意不知道秦兵马俑是什么，不然两人还能讨论一番。

  主殿的西边有一座不大的殿宇，门口站着许多石人侍卫。

  这殿宇大门紧闭，沈时意推了一下，薄薄的门扇重如千斤，昆吾剑的锋利也奈它不何。

  迟归晚想到自己与这宫殿莫名的联系，沉默了许久，道：“我来。”

  沈时意回头看她，自从进入这座宫殿，迟归晚便一直很奇怪，不论是宫殿前的心悸，还是正殿上莫名其妙流泪。

  她不是傻子，知道这或许与迟归晚的身世有关，或者和她不能练剑有关。

  她不提，是怕迟归晚没准备好接受，但她既然主动提了，沈时意也没有理由阻止。

  迟归晚立在门前，心中不断给自己打气。

  没事没事，我又不是真的迟归晚，跟我没关系。

  没关系的。

  她深吸一口气，将手放在门上轻轻一推。

  就像世上所有普通而经岁月腐朽的门一样，这扇在沈时意面前如同坚石一般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

  迟归晚呆呆立在门前，还保持着推门的动作。

  直到沈时意的温热的手包裹住她的手，她才发现自己浑身冷得吓人，僵硬得吓人，和这宫殿中的石人没有什么不同。

  也许，她本来就是他们的一部分。

  她到底是谁？她和这个宫殿到底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她从来没有看到过关于这个宫殿的任何信息？

  “师姐，进去吧。”

  沈时意不知道怎么安慰迟归晚，她甚至不知道迟归晚是否需要安慰。

  她看得出来，对于这种突然出现的联系，迟归晚有怔然，有怅然，但并不是多伤心难过。

  ……………………

  修仙之人亲情本就淡泊，迟归晚已不知在世上度过了多少个春秋，她的来处，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这个宫殿如此久远，迟归晚即便真的有关系，也是不知多少代的后人了。

  当务之急，是找到出去的办法。

  两人进入，殿内空空荡荡，只有正中间一座被黑布蒙着的东西矗立着，审视着两位不速之客。

  迟归晚想着，既然有可能算是这里的人，即便里面有什么东西，应该也不会攻击她，便走上前去，想要解开那黑布，却被沈时意截住——这已经不知道是沈时意今日第几次碰她的手了。

  迟归晚嘴唇一抿，有些好笑地看向沈时意：“又怎么了？”

  这句话说得颇为宠溺无奈，沈时意一愣，耳根微微发红，道：“还是小心为上。”

  捏诀催动昆吾剑挑开幕布，只见一片华光湛然，如水一般溢出来，磅礴而温柔，却并不具有攻击性。

  待到华光散尽，只见一张澄澈镜面，映着正正站在它面前的沈时意的身影。

  “这……这是一面镜子？瞧着不像是妖物。”

  迟归晚话音刚落，镜中沈时意的身影登时如同涟漪一般散开，显现出别的东西来。

  迟归晚皱着眉头，绕到镜子后面去，而沈时意却早已离不开镜中景象。

  镜子中是一片尸骸遍野的战场，一个男子站在其中，怀中抱着一个濒死的女子，痛哭流涕。

  ……………………

  画面转入一个房间，一位貌美妇人坐在屋中，小腹隆起，正满脸泪痕地和一人对峙，而她对面的人，却看不清面容。

  这是什么？为什么在照到她之后会出现这样的景象？

  这时，迟归晚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沈时意的沉思——

  “这后面有字！溯源宝鉴！”

  溯源……

  莫非这就是她的身世么？

  画面还在接着往下，山坡上出现两个坟茔，碑上的字却依旧看不清。

  仿佛镜中一切能表明身份的东西都被刻意抹去了。

  到下面，镜中出现一个婴孩，颈上有一颗红痣。

  沈时意抚上自己的颈上，那里，在和那婴孩相同的位置，也有一颗红痣。

  沈时意怔怔地看着画面中的“自己”，那方才的年轻夫妇，是自己的亲生父母吗？

  她接着往下看去，画面却陡然显出她现在的样子，一张惊惧的脸映在她面前。

  她看到镜中的自己脸色惨白，忽然激动地拍打着镜子。

  “之后发生什么了！”

  “时意！”

  迟归晚方才一直陪她看着，也知道她为何突然变得这么激动，连忙抓住她的手安抚道。

  “别急，我来试试！”

  说着将手贴上镜面，小心翼翼地将体内的雷灵力注入一点。

  镜子闪烁几下，又显现出画面。

  这时，画面中有人将年幼的沈时意抱着，扔进了海里。

  迟归晚屏住呼吸，有些担忧地望了沈时意一眼。

  却见她脸色阴沉，眉目间压抑着暴戾，一动不动地盯着画面中的男人。

  那眼神实在过于骇人，不由得让迟归晚想起了原着对沈时意的描写——

  手段残忍、杀人不眨眼的傀儡。

  她心下有些发怵，却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般害怕，反而上前去，拉着她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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