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处，崔令仪最觉得心脏隐隐作痛。

  眼神触及到沈度眼角的柔情，她心中猛然一震。

  若是她有事，沈度一定会很不好过吧。

  她对他，也是这般的心思。

  她主动伸手，拉住了。

  清亮的眸子里染上隐隐的担心。

  “我当然会，难道说你想让别的什么人担心你？”

  “绝对不要。”沈度挑眉。

  “不过我也努力，不让阿荔为我担心。”

  “好。”崔令仪敛眉，笑意藏于眼底。

  她知道沈度是存心安慰。

  但很清楚事实大约不会称心如意。

  大景是个好地方。

  国土辽阔，物资丰富。

  且这里的环境气候都很不错。

  春夏时间长，冬日又短，非常适合农作物生长。

  但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大景并没有太多的崇山峻岭可以作为防守天堑。

  想要固守这样的大好河山，自然要花费更多的军力，人力。

  是以，自大景开朝以来，一直都极为缺少武将。

  先帝在的时候，倒是有一些班底。

  但当初文帝即位之初，周边各国趁机发动攻势，想要分割大奉国土。

  文帝新君即位，自然寸土不失。

  当时以举国之力，百万雄兵出战，把北国，大煜，南州等国打的屁滚尿流。

  但这一战大景的代价也很大。

  百万雄兵死伤过半，尤其是将领，几乎全都损失殆尽。

  如今快二十年过去，各国兵力增长，卷土重来也很正常。

  只可惜，大景的兵力和将领并没有成长起来。

  这次派出去的隋程，已经是近五十的老将了，可见大景朝中真的无人。

  一旦隋程兵败，朝中还真没有拿的出手的武将。

  到时候，皇帝旨意一下，沈度不去也不行。

  想到此，她心内忐忑。

  想着还是应该提醒沈度想点法子。

  就像两湖洪灾那样，至少防患于未然。

  比方说，如果隋程不投降，而是抗死以争呢？

  想到此，她踌躇道，“隋将军是个什么样的人啊？听说他当年功勋卓着？”

  沈度意外于她对这个话题的孜孜不倦，怔了一下，还是慢慢说与她听。

  二十年前，隋家只是个不起眼的武将世家。

  可那场举国之战中，隋家当时的当家人，也就是隋程的爹隋广立下了大功劳。

  他带兵输送粮草，并在无意中俘虏了大煜国落败而逃的数十位将领。

  也正是这次俘获，直接导致大煜退出了和北国的联合进攻，并率先与大景签下了边线条约。

  对当时四面楚歌的大景来说，这无疑是一次大胜利。

  文帝大赏，先后提拔隋广为威武大将军，镇远大将军。

  隋广在军中沉寂多年，一朝重用，自然更是勇猛。

  一时间成为各国惧怕的大将军。

  战争结束后，文帝就封他为护国大将军了。

  当时为了鼓励武将，还承诺护国大将军之位可以承袭。

  后来隋广因病去世，同样在军中任职的隋程就接了护国大将军的名号。

  “不过隋家的后代都后继乏力，一点也没有长进。”

  “听说隋程的两个儿子一个好玩，一个好赌，都没有继承隋家的勇猛。”

  “阿荔怎么突然对这些感兴趣了？”

  沈度问着，眉眼不着痕迹地在崔令仪脸上掠过。

  夏云萝抿了抿唇。

  “哦，我最近看了一个话本子，里面也有一位将军，也是姓隋，所以就多问几句。”

  沈度眸光微闪。

  “哦，话本里的隋将军发生了什么事？”

  崔令仪犹豫了一下，“阿度哥哥怎么也对这种话本感兴趣吗？”

  沈度锁住她的眼，神情认真。

  “阿荔喜欢的，我也想要多了解一些。”

  崔令仪微微羞赧。

  其实她真实的意图是想告诉沈度，隋程可能靠不住。

  要早做准备。

  但跟当时提醒两湖洪灾一样，她必须要找个合适的，无可辩驳的理由，才将话说出去。

  否则，只怕沈度也要生疑了吧！

  如此想着，她假意回忆看过的话本子，编了一个小故事。

  勉强把隋程不靠谱，可能要降的消息透露了一点。

  见沈度一脸肃穆，好像是沉浸到她编造的故事里了，崔令仪忙补充了一句。

  “当然，这只不过是一个话本子，咱们的这位隋将军想必不会做这种事。阿度哥哥不会多想吧？！”

  “我怎么会多想，听阿荔一乐也是好的。”

  沈度表面上云淡风轻，内心却警戒大作。

  “阿荔看的是什么话本子，怎会如此有趣？”

  果然，崔令仪笑了一下。

  “都说是话本子了。阿度哥哥如此在意，莫不是真的认真了？”

  沈度唇角勾起淡笑。

  “逗你呢，最近我看你心情好了不少，我也很欢喜，希望你能日日都如此才好。”

  “会的。”崔令仪笑，“阿度哥哥，今日听到隋将军出征的消息，我便莫名想起了这话本子。你说怪不怪，还希望隋将军不会真的如此就好。”

  “想来是不会的。”沈度垂眸，压下眼底情绪。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

  上次给他的信也是这样。

  口口声声让他不要多想，实际上却好似巴不得他多想一些。

  若只是随口说说，何必如此声情并茂?

  他猛然想起之前调查的冯珍珠。

  之前很平庸，突然落水后，便性情大变，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

  甚至知道了很多之前不知道的事情。

  怎么听着和崔令仪的变化有点相似之处？

  他眼神停在崔令仪芙蓉一般的莹白小脸上，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从两湖回来后，他不是没有刻意观察过，但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眼前的人分明就是之前的崔令仪，只是什么地方似乎不一样了。

  多了一层他看不懂的神秘。

  两人又谈了一会儿，沈度表示还有要事，便告辞离开。

  一出乐府门，他便立刻喊来人。

  “找几个人，安排进军中，盯着隋程的一举一动。”

  “是，大人。”

  他回头看着身后的崔宅，心头默念。

  且看看隋将军会不会真的如阿荔所说一般，做对大景不利的事。

  如果这次也应验了。

  那两湖洪灾的事儿也就不是巧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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