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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杀鸡儆猴


九月十一,李承衍带领五千兵马抵达汴梁城北门。

  丧钟起,汴梁诸寺观各声钟三万杵,满城嗡鸣,余声不绝。

  皇帝驾崩,朝臣着丧服于皇极殿前跪拜,哭声不止。

  哭的凄凄惨惨的大臣们看见高阶上出现的红衣身影,霎时噤了声。

  其中一老臣愤然站起,怒声呵斥道:“李凤鸾,陛下驾崩,你不着丧服,反而穿着大红宫装,你是要造反吗?”

  李凤鸾坐在交椅上,嘲讽道:“方阁老,都到今日这般局面了,您还装什么忠心护主的臣子?”

  众位大臣陆续起身,方成似是多了些底气,放声道:“李凤鸾,若论大逆不道,谁还能有你大逆不道!”

  “陛下如何病重而亡的,方阁老当真不知吗?”

  李凤鸾此言一出,诸位大臣议论纷纷。

  两个太监搬来两把交椅,分别放在翰林院学士沈川徵和御史胡嵩言身旁。

  大臣们安静了。

  沈川徵捋着胡子就坐下了,胡嵩言望向高阶之上的李凤鸾,犹豫片刻,也坐下了。

  “这……”

  “沈老先生,您……”

  大臣们又开始了嘈杂议论。

  方成对着二人甩袖质问道:“二位这是任由这妖女扰乱朝纲,胡作非为吗?”

  李凤鸾抬起手,两名太监走下台阶,在众大臣前展开一份半米长的卷宗。

  上面详细写明了皇帝的病况,药方,以及何味药方有问题,同谋之人是谁,几时几刻动的手,甚至还有相关佐证之人的签字画押。

  后半部分是方家的远亲近戚如何欺压百姓,如何强取豪夺。桩桩件件,事无巨细,就连负责审核案件卷宗的大理寺卿崔徎都挑不出错处。

  方成混迹朝堂数十载,又怎会甘心败在一个女娃娃手上。他抖了抖袖子,正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算什么东西,老夫上朝为官时,这世上还没有你呢!就算要定老夫的罪,也要新皇登基,陛下来定!”

  林晟悠然从皇极门走来,数十名锦衣卫拔刀站在大臣们两侧。

  “方阁老好大的口气,莫说你我了,便是未来新帝都要尊称公主殿下一句‘皇长姐’!”林晟声音洪亮,杀伐之气压人。

  武将怕军令,文臣怕诏狱。

  林晟在,满朝大臣,竟无一人敢开口。

  林晟行至人前,跪地行礼道:“臣,拜见御国嫡长公主,公主万福。”

  赵逢春率先反应过来,跟着林晟行礼,正声道:“公主,万福。”

  大臣们陆续跟着跪下,纵然李凤鸾一介女流,君便是君,臣便是臣。眼下哪个皇子继承大统,她都是这皇城中的君,始终握着他们的命。

  沈老先生安坐在椅上,闭目不理众人。

  胡嵩言皱眉,欲要起身,却听见身旁传来一道声音,“后辈之争,我等安坐。”

  方成站着未动,面上却有了几分惧意。

  李凤鸾站起,“诸位请起,本宫今日行事,皆奉先皇遗诏。若有不妥之处……”她看向神情有些僵硬的方成,浅笑道:“还请方阁老见谅。”

  她一句奉旨行事,让方成体谅,不但坐实了方家罪行,更是坐实了方成忤逆先皇遗诏之罪。

  林晟起身,看向方成,“这卷宗上相关涉案人等,烦请诏狱走一趟吧。”

  方成轻哼一声,拱手道:“公主既说有遗诏,为何不呈于殿前?今日皇城鸣钟,我等却不见陛下龙棺,全凭公主一人说辞,臣等,不服。”

  “遗诏在此,不容尔等造次。”魏奴展开圣旨,高声念道:“朕以菲薄,获嗣祖宗大位,兢兢夕惕惧,弗克负荷,盖今十有六年矣,而德泽未洽于天下,心恒愧之。朕疾今不复起,盖天命也,其命五皇子李承德嗣位,诸王宗室悉遵祖训,谨守藩国。嗣君年幼,惟望国师沈老朝夕教训,尔文武大臣尽心辅导。朕日渐衰微,感昭元皇后胡氏贤良惠德,恐其念父,特封御史胡嵩言为晋国公,爵位世代罔替。朕恩泽未浃于民,战乱欲起,不忍复有重劳,山陵制度一切从俭。”

  魏奴对着合上遗诏,走下阶梯,将遗诏打开,呈于众人,“沈国师,晋国公,遗诏在此。”

  “竟是陛下亲笔所书。”沈老先生站起身,前行一步,跪地行礼道:“臣沈川徵,定不负先皇所托。”

  诸位大臣尽数跪下,“臣等,定不负先皇所托。”

  林晟朝方成伸手道:“方阁老,请吧。是非曲直,自在人心。”他目光扫过几位大臣,“还请诸位配合我们锦衣卫办案。”

  大臣们跟着沈老先生起身,一太监照着卷宗念道:“鸿胪寺寺丞李卓,太医院博士王恩祈……”

  “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啊……”

  “都是方成指使的,公主,不关臣的事……”

  锦衣卫拖走几个大臣,方成在林晟抬手时,挥袖跟着锦衣卫离开了。

  “昭元帝早已于八月二十安葬皇陵。”不理会众人的议论,李凤鸾继续说道:“新帝年幼,二皇子李承衍未至边境,便带兵直逼汴梁,皇丧难发。今日鸣钟,两城封,汴梁外,斩逆党,皇城内,除奸佞。本宫知晓你们当中有不少人是一时糊涂,拜错了门。这份汴梁城内暗流涌动的名单,是先皇交于本宫的。至此,这名单本宫就不呈于新帝了。从前种种,既往不咎。”

  她将手中奏本扔入地上的火盆中,“曾有人问过本宫,忠奸何以辨?本宫答,于民,大公无私便是忠;于君,忤逆之嫌便是奸。诸位大臣,今日之后,至少在这皇城中,忠奸,只在你们一念之间。至于皇城外,是忠是奸,你们各自心如明镜。民惟邦本,本固邦宁。社稷如何,不全在君,江山一半还是仰仗了诸大臣的殚精竭虑。”

  赵逢春垂首笑了笑,她今日查方家是杀鸡儆猴,为李承德震慑朝野。这一句明夸暗讽,让他们张嘴问他人罪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什么斤两,有没有问罪的资格。恩威并施,怎会拉不拢人心?

  “今日散了吧,待明日汴梁城门大开,早朝如旧。”

  至今还没收到城北的消息,她心中难安,抬步就走。

  众大臣互相看了看,只能应道:“臣等告退。”

  沈老先生和胡嵩言慢悠悠的跟在众人后,往皇城外走去。

  胡嵩言低声问道:“那遗诏当真是先皇亲笔?”

  满朝文武皆知先皇的字是沈川徵教的,他说是,自是无人敢有异议。

  沈老先生捋着胡子小声道:“那丫头的字,长进不少,隐隐能见山河之气,漂亮!”

  “是公主……”

  沈老先生笑了,“晋国公糊涂呀,那就是先皇亲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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