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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荀府离徐邸有三条街,荀歆花费了一刻钟才赶回府,一进府便往荀昉芷的院落小跑而去。

  荀昉芷的身体一向健康,少有感冒发烧,即使有是那种强撑着不愿告诉别人的性子,像今日这种拜帖告知的事少之又少。

  怪不得她一见这样的帖子就有点心慌意乱。

  结果,还未走远便被管事拦截到了客厅,说荀昉芷在那儿等您呢。

  荀歆有些疑惑,心里的不安却提了不少。

  都生病了,怎么还在强撑着待客呢?

  脚步越发的快了。

  还未走近,声音已经传达进了客厅:“母亲!”

  荀昉芷闻声止住了同栗策问询的话头,看向门口,有些慌张的荀歆喘着气小跑了进来,直奔她而来,想伸手探看她的体温,又碍于她的威严,只能在她身旁询问:“母亲,您怎么样了?”

  “慌慌张张的!”

  荀昉芷训了荀歆一声,说自己无碍,只是有事找你。

  荀歆松了口气,小声:“有事您直说就行呀,何必拿身体做幌子?吓死我了!”

  听她这么说,本来只是板着脸训的荀昉芷,目光一厉:“口无遮拦!”

  荀歆被看的身体一哆嗦,垂下头,“孩儿知错了。”

  “屡教不改!”

  荀昉芷还是有些不满,但碍于还有外人在场,没有多说,让荀歆坐下说事。

  “哦。”

  荀歆老实坐下,这才朝对面的客人看去,惊喜出声:“栗策!你怎么来了?可是恙妹找我?!”

  “咳!”

  荀昉芷咳嗽一声,让惊喜得站起来的荀歆坐下,注意仪态。

  栗策微笑,起身见礼,将衣襟里的信函拿出来放到荀歆身边的几案上:“歆女君,这是少女君托我带给您的闺函。”

  “嗯嗯...”

  荀歆应和着,迫不及待的将留有余温的信函拆看,想把信笺拿出来仔细阅读,又想到荀昉芷和栗策还在,只能装回去拿在手里,问栗策:“恙妹可还有其他的要给我?”

  “当然。”

  栗策点头,从他坐的椅子旁边的几案上拿起自他进府带上的匣盒,放到了荀歆旁边的几案上:“这是少女君给您的新婚贺礼,之前仓促间未能顾及,所以让我亲自来给您赔个不是。”

  说完,栗策朝荀歆深深地鞠了一躬。

  荀歆有些茫然,让栗策赶紧起身,好笑道:“恙妹不是送了贺礼了吗,哪有送两次的,莫不是忙糊涂了?”

  “皇家恩赐哪能比得上姐妹心意。”栗策回笑:“这是给您的私礼。”

  “这.....”

  荀歆看向荀昉芷,让她拿个主意。

  荀昉芷想起前段时日由府衙敲锣打鼓送到荀府刻有仁善之家的匾额,至今高挂在府匾之上,就忍不住眼里含笑,“小恙心意,切勿辜负。”

  这是让她收下,不要推脱。

  荀歆看了荀昉芷两眼,又看了看匣子,以及旁边的信函,终是点了点头。

  栗策见人也见了,信礼也带到了,也不久留,起身告辞。

  荀昉芷也不挽留,起身相送。

  回来时,荀歆正抱过匣子发呆,手里拿着的是拆开了的信件。

  “小恙说什么?”

  荀昉芷伸手就要去拿信件,看里面写了什么,让她这副神态。

  荀歆却像是应激一样,猛地将手缩回去,不让荀昉芷拿信去看,同时一张白嫩的小脸从面颊红到了耳根,小声开口:“母亲,闺函,您,您不能看。”

  “那你为何在这儿拆看?”

  荀昉芷瞧她这副羞涩姿态,也收了要看信的心思,八成没什么正经的内容。让她自个收好,落座,问她刚才发什么呆。

  荀歆手忙脚乱的将信件收好,放到衣襟里藏严实了,再将匣子递给荀昉芷。

  荀昉芷接过,上首一看,房契田籍户票之外,古籍、典藏、珍玩的册目,数不胜数。

  这些东西对于嫁入世家荀歆来说,可比钱财布帛更让人有底气。

  “真是有心了。”

  荀昉芷沉声将匣子阖上,交还给荀歆,让她不要有心理负担的收着,就像是那块匾额一样,只要是对荀家人好的,不管来由何处,都收下,以后用实际行动去偿还。

  荀歆抱住匣子点点头,又问:“这些我是私藏还是收添进嫁妆?”

  荀昉芷无奈:“你说呢?”

  都说了是给你的新婚贺礼,藏着掖着怎么让人知道你的底蕴?

  “御赐匾额是给荀家人的底气,而这些是单给你的底气。”

  “二者有其一,你在徐家都能挺起胸膛过活。”

  “懂不懂?”

  荀昉芷神思复杂的看着一脸懵懂的荀歆,有些后悔为了巩固荀家的地位,让她嫁入徐家了,这样的性子,真怕她拿捏不住自己的身家。

  只能庆幸,徐大郎君是个正直明理的,徐言氏是个严厉但不苛刻的,荀歆的随侍是个忠心靠谱的,荀攸也是个能干向妹的。

  不然等她百年归西之后,真不知道荀歆会不会被徐家吃的骨头都不剩。

  好在,虞恙慷慨的送来了一道底牌,能让荀家能够在冠霖、在大齐,更好的站稳脚跟。

  荀歆点点头,明白了这些话含义。

  慢吞吞地起身就要回徐邸。

  却被荀昉芷叫住,让她待两天再回去,把她找的借口落实了再慢慢的回去。

  “哦。”

  荀歆应声,转身朝自己在家居住的小院走去,将信和匣子放好,想趁着荀昉芷在家同她说说话,让她给她那点意见。

  正好,徐邸送药材的仆从来了,便拿着药材去了主院。

  一进院,便见她的父亲在院子里煎药,见她进来,让她轻点进去,还睡着呢。

  荀歆点点头,接过仆从手里的药材让院里的小厮去问问郎中,可用不?

  然后便把仆从撵回去了,让他同徐叶氏、徐大郎君说一声,这两日便不回去了。

  仆从应声离开。

  仆从一走,白帛便停下扇风的动作,起身招呼着她往屋里走去。

  屋里,说是睡着了的荀昉芷正靠在床头翻看账目。

  刚才荀歆一回屋,她回了屋,就是为了以防万一,果不其然,徐邸还是派人来看了,送个药材的事,非要亲手送到荀歆手上,送到主屋来,看了情况才离开。

  “休息会儿吧。”

  白帛上手抽了账目,这些日子荀昉芷便一直忙着同府衙那边接洽,看能不能借着皇家恩赐免除半年商税的关口,将冠霖州的茶、果、布、锦、碳、粮的州贡拿下,可以说是在外跑关系许久了。

  今儿好不容易寻了借口,便好生休息一二吧,免得伤了身子。

  荀昉芷瞪了白帛一眼,但也只是瞪了一眼,依言躺了下去,闭上眼,呼吸减缓,睡了过去。

  “走吧,我们父女去外面说说话。”

  见此,白帛招呼着荀歆来到茶室,给她行云流水的倒上一杯晚景秋茶。

  荀歆抱着双膝,窝在蒲团上,自然地接过,拿在手里,小口的抿了一口,有一搭没一搭的同白帛的说着从回门之后再徐邸这月余的生活。

  从徐家各房各人的性格脾性,到徐邸行坐起立的规矩,再到她与徐叶氏与徐大郎君之间的相处......大大小小,只要是她想到的,都慢慢同白帛吐露着,神态放松,轻声细语,像是朋友般将自己的近况说了一通。

  白帛全程面目柔和的听着,在合宜的恰口给出反馈、见解、认同。

  晚间,徐弄璋跟着徐典从布政司回来。

  一路还就着今日商议的民生税收的话题,接着相谈,只是两人的意见有些不合,以至于来见叶观潮时,两人的脸都有些臭臭的,不想搭理对方。

  两人板着脸去见另外一张冷脸,三脸相遇,整个房间的气氛一如往昔的呆板沉寂,都不说话的看着对方,似乎能这样看下去。

  终究是年轻的徐弄璋不愿这样僵持下去了,有着功夫和他们耗着,还不如回院去找他那个害羞内向的新婚夫人玩,可不比看这两张冷脸有意思多了?

  “父亲不愿采纳我的建议那就算了,明日我便不去布政司坐堂了,就留在院里沉淀一下空浮虚躁的内心。”

  徐弄璋率先开了口,打破了僵局。

  徐典既然不满他的提议,觉得不符合实际,那就让他自个去忙活吧,他就不自作聪明的掺和了。

  反正他就是在他名下挂个职,锻炼一下自己,学以致用的积累经验,以备后年的春闱。

  闻言,徐典脸色又黑上一分,这是在威胁他是吧?

  真当他稀罕他那些乱七八糟,不切实际的主意?

  徐典冷哼一声,别过眼看叶观潮。

  徐弄璋也别过眼看叶观潮,问她找他什么事。

  叶观潮简单明了:“说说你挑的新妇。”

  徐弄璋有些紧张:“阿歆怎么了?”

  “人是个好的,但性子太软绵了。”

  “母亲要怎么做?”

  “改改。”

  “我挺喜欢的。”

  “不适合当徐家主母。”

  “我可以来管家。”

  “那你娶她来干什么?”

  “不是为了荀家手下的漕帮?”

  “可你动了心思。”

  叶观潮看着心口不一的徐弄璋,直接根据这些日子徐弄璋的所作所为,点出了他这话的破绽,言语直接,“为了你们的以后,以后她就跟在我身边干事了。”

  徐弄璋不承认自己的那点小心思,嘴硬:“以后的事情谁说得清?”

  “你打算始乱终弃?”叶观潮直接翻了个白眼,吐槽:“费尽心思,拐弯抹角,横插一脚才娶到手,你舍得?”

  ......

  不愧是亲娘,说起自己儿子来是不留情面。

  见她已经察觉到他所做的弯弯绕绕,索性也不装了:“我就喜欢她那性子,若变成母亲您这性子,以后我们四张冷脸看着有什么意思?”

  “你们有意见?!”

  叶观潮声音一沉,冷着眼扫了两人一眼,被无辜牵连的徐屏连忙摇头。

  “有意见!”

  徐弄璋反抗,他一想到他软软糯糯的阿歆以后要变成他母亲这种严肃冷板的性子,心里就忍不住恶寒。

  “您不是也挺喜欢的嘛?”

  不然也不会今日才提出来。

  以她的性子,不喜的话可不会看人看场合,当下就说了做了改了,虽然会得罪人,但内心畅快。

  “我那是不想搭理。”

  “那您继续保持!”

  新婚燕尔,虽然还没到蜜里调油的地步,他可不想一步到清心寡欲。

  “人都是会变的。”

  “到时候了再说。”

  “到时候就晚了!”

  徐典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插话:“怎么了?”

  徐弄璋也闭上同叶观潮争绊的嘴,看向叶观潮。

  叶观潮一叹,将自己最近的观察说了出来:“老夫人怕是时日无多了。”

  徐典的声音高了些:“怎会?!”

  他的老母亲虽然年事已高,但常年吃斋修心,身子骨还算硬朗,半月一脉,郎中都没说什么呢。

  但他也知叶观潮不会无的放矢,必然是发现了什么,并做了论证才下的决断。

  “老夫人的香变了。”

  叶观潮轻声一叹,看向徐弄璋,“这还是你的阿歆告诉我的。”

  “那就是这个月的事了?”

  荀歆是新妇,三日一请也不过十几次。

  叶观潮点头,继续说:“荀歆察觉不对后,我留了个心眼,让人去查就发现老夫人将自己的病情隐藏了,具体用意不知,但已然用加重香料来掩盖自身的病味,想来已经是病入膏肓,时日无多了。”

  徐典皱眉:“怎会?”

  徐弄璋倒了杯茶让徐典缓缓,叶观潮直接伸手握住了徐屏有些发冷的手掌,安抚性的拍了拍,让他先将老夫人即将离世的震惊消一消,思考的一下老夫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有病不治,隐瞒病情,于她、于徐家或者于言家有什么好处?

  徐典起身,看来是没缓过来:“我去问问老夫人。”

  叶观潮一把拽住,泼冷水让他冷静,“她疼爱的幼子都不知晓,你觉得她会告诉你这个不闻不问的长子?”

  徐家老夫人言氏与徐家长子徐典的的关系,确实可以说得上是冷淡。

  单方面的冷淡,长期以往,徐典也不会热脸贴冷屁股的上前亲厚。

  尤其是在徐老爷子离世后,两人除了明面上的问安,是不会见面的。

  见了面也不过是相顾无言。

  但也不能表示徐典能平静的接受生母时日无多的消息。

  毕竟年少曾经孺慕过。

  徐典沉默一瞬,出声:“那不管她?”

  “怎么管?”

  徐邸虽是她当家,可檀香苑的事她可插不上手。能探得这消息,已然是将她在檀香苑的人手牺牲了个干净。

  这消息应该是徐言氏故意放给他们的。

  用意如何,他们暂时不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但能知道的是,一旦她逝世,徐典会留职带孝,等下一个考察期再看升迁了,徐弄璋也会因孝期耽误恩科,错过后年的春闺,而荀歆这个新妇也会惹人诟病,进门不过半年,祖母就身逝,说她冲撞长辈,不利徐邸,不惠子嗣,此外徐邸各房的老爷仕途、郎君学业、女君婚事都会有所影响。

  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可徐言氏藏着掖着,她们也无可奈何。

  徐言氏身后站着的是言家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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