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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翌日清晨。

  声声炮竹响后,蜿蜒的礼队从武襄侯邸正门出发。

  百步一炮地从城内住所向城外围四角区域,环城游走。

  吸引来了许许多多地百姓围观,纷纷围在街道两边,评头论足的好不热闹。

  礼队缓缓地路过西巷,轰鸣的鞭炮吵得子时才安歇下来的醉春烟,又是一阵喧嚣。

  好些个衣衫不整的郎君、老爷从房间里骂骂咧咧地走出来,站在挑高的阁楼栏板上远眺,就见白烟滚滚间一长红色礼队正沿着杨柳河边鸣炮游行。

  “谁家的啊这是?够张扬啊!”

  “游街游到西巷这边来了,怎么想的?!”

  “不会是哪家郎君来娶名怜艺魁吧?”

  “有够风流气魄的啊!”

  “哈哈哈哈!”

  几名宿醉的郎君相互对视,嘿嘿地笑了起来,眼里尽是不掩饰地色气。

  “行了,不要乱猜了,消息回来了。”

  有人在被鞭炮惊醒地同时便使唤屋外的龟公去前面打探消息了,这会儿正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呢。

  龟公还没爬上楼,阁楼最里间的一间房门打开,走出一个倜傥的俊美郎君。

  不同他们的衣衫不整,这位郎君长襟宽袍,迎风走来,端的是风度翩翩,春风拂面,春意盎然,行走间自带一股子洒脱韵意,尤其是他那双潋滟的桃花眼,眼波流转间风流潇洒,叫人心醉。

  有熟识的郎君,当即就招手打起招呼来:“哟,谢郎君也在啊?好久没见了。”

  “周郎君,确实好久不见。”谢适笑得是如沐春风,来到那位周郎君的面前,学着他的姿势倚靠在栏杆上,远眺前方已然只能瞧见礼队尾巴:“外面这是?”

  “我也不知啊,大清早的搅梦。”周壑摆手,神情郁郁,让还未站稳的龟公赶紧讲个一二三四五六出来。

  好多年没见过这阵仗了。

  也就往前数个十几载,上极城里的世家下礼会如此的大费周章咸使闻之了,连西巷这种烟花巷柳之地都要一视同仁地来宣扬邸院上的喜事。

  龟公谄媚地跑上前,蹲在周壑的身前,将他刚才出去打探的消息绘声绘色地讲了出来。

  周围的郎君、老爷也伸了一耳来听。

  听着里面的主人公,有些发愣。

  武襄侯明家?

  没听说上极城里有这号世家啊?

  可那阵仗也不是平常百姓或寻常世家能置办得起的。

  这样的巡城通礼,好多世家显贵这些年都不这么搞了吧?

  一是都嫌麻烦呢。

  二是换法子搞了。

  好些个一看就是含着金汤匙出生、家世显赫的郎君,神思了片刻,也没从脑海里找出明家这号人物对上脸,只得作罢地将注意力放在了另一位主人公身上:

  “yu?于?余?俞?虞?那个yu?”

  上极城里yu姓音多了去了,谁知道是那个?

  但想来能同侯爵家里结亲的yu家应该不是泛泛之辈。

  虽然这个侯邸并不出名,说不定还没落了。

  但有些东西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苏云瑞想不到是谁,赶紧踢了龟公一脚,让他不要说说yu家的官职。

  龟公想了想,不确定的说:“谁都能参两本的给什么中?”

  给事中?!!

  文臣谏官?!!

  好家伙!

  苏云瑞面色一僵,惊声:

  “不会是虞清那个虞吧?!”

  “那个老匹夫不是被罢官回乡了嘛?”

  “这个武襄侯邸是怎的回事?”

  “这样的姻亲都看得上?”

  “难怪不出名,堕落至此啊!”

  苏云瑞咂舌,愤愤感叹,引得周围的郎君、老爷纷纷附和。

  话里话外都是对虞清一众的文臣谏官的不悦之语。

  此外更多的是对武襄侯邸的不满。

  此举在他们眼里无异于自降身份,自甘堕落,给他们世族功勋抹黑!

  龟公却在他们激愤痛骂之时,连忙摆手出声:“各位郎君老爷,切不可再说了,小心祸从口出。”

  “咋地,龟三,叫你说个话还敢藏着掖着,是不是想要赏钱?哈哈哈”

  “接着,好生说说这婚事是怎么成的。”

  龟公的规劝之语,在他们看来不过是他的卖弄讨赏之策,一点都没放在心上。

  祸从口出?

  就这么个名不经传的武襄侯邸,他们还说不得了?

  真当他们是软柿子了?

  要知道他们也是能在上极城横着走的人了,还怕这些虚言?

  龟公收到对面阁楼丢过来的银锭,连连道谢,然后站起身来环视在场的郎君老爷,等他们的视线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才卖着关子出声:“这明虞两家的婚事,不是他们自己定的。是——陛下赐婚。”

  “嚯!”

  “真的假的!?”

  “好你个龟三,胡编乱造骗赏钱是吧!”

  “找打!!”

  龟三此话一出,阁楼的人群安静了一会儿,下一秒就沸腾起来,显然是不相信龟三的话,当即就有年轻气盛的郎君脱下自己的皂靴朝龟三扔去,龟三被打得东躲西藏,一不小心滚下了楼梯,一瘸一拐的起来讨饶,好不滑稽,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周壑从楼下收回目光,笑容未敛,就见刚才还在身旁的谢适已经抬步下楼了,不由起身相喊:“谢郎君,回这么早啊?不再玩玩?最近新调教的小娘子甚是妙啊。”

  谢适站在楼梯间回身,笑笑,“不了,才被母亲责罚,还是乖些为好。”

  “嘁!你母亲会罚你?”

  谢适失笑,摇头摆手离开。

  说的实话怎的就不信呢?

  周壑才不信呢,就谢适母亲对他的疼爱劲,会舍得?

  不过——

  他眼睛提溜提溜地转,然后一副我懂了的表情,意味深长地看向他:“行吧,你去吧,晚间去找你。”

  那些个野趣的地方他也有段日子没去了,正好可以去瞧瞧新货。

  嘿嘿嘿~

  越想越觉得心痒难耐,周壑不由得摸摸自己的下巴,然后转身回房间养精蓄锐去了。

  不再去管外面的热闹。

  外面的闹腾也没持续片刻,热闹无趣便一哄而散,都回房补觉去了。

  约近正午。

  噼里啪啦的炮竹声终于到了虞邸巷外。

  周围看热闹的仆从,笑嘻嘻的上前对着守门的小厮让他们不要干愣着,赶紧去请自家主子出来接礼。

  一小厮看从巷外升空弥漫整个巷道的烟雾炮响,让另外一名小厮去请叶管家,他自个则进到门内关上一扇,站在中间手握在另一边的门框上,眼睛直直地盯着前方的动静。

  闻声而来的叶管家,见他这动作,心下一酸,拍拍他的的臂膀让他赶紧让开,把门打开。

  亲家送礼上门,开半扇门是要做甚?

  小厮委屈,心里却是一松,乖乖地去到一旁,看着一个管家模样的男子上前见礼,将一递给叶管家:“鄙人姓于,武襄侯邸管事,奉命特来送聘礼。”

  叶管家接过庚书,仔细比对了两家的徽样,才侧身一旁,回礼招呼:“请进,请进。”

  于管事笑笑站到他身旁,让身后送礼的随行人员慢慢地将成箱成箱地聘礼抬进去。

  等聘礼摆满了整个前院正堂,于管事才从怀里拿出一单子,让叶管家过目。

  然后退到一旁等虞邸的人一一核对。

  其实这一步最好是由他们侯邸的人,自抬聘礼进邸院大门就一一朗声念出才好。

  但文嬷嬷觉得现今的风俗太浮夸,男方多少聘礼是他们自身的底蕴,何故要显摆出来?

  真真假假的面子,事后凭白让人笑话。

  是便让他不要学,遵照之前的旧例。

  好在这虞邸也是个守旧礼的,见他没有唱报,也没有要求。

  眼下叶管家拿着侯邸的聘礼单子核对聘礼,眉眼舒缓,想来是很满意他们侯邸送来的聘礼的。

  叶管家核对的速度不慢,典枢也配合得极好,但理完礼单也用了四刻钟,到了午时三刻。

  叶管家请于管事一行人移步,他们准备了薄宴招待。

  于管事他们也不客气,顺从地跟着小厮往客厅走去。

  叶管家将礼单递给典枢,让他赶紧去拿给在乐居休养的虞恙看看,然后就吩咐剩下的小厮赶紧将侯邸送来的聘礼全数送到乐居去。

  虞恙的聘礼自然是由虞恙归纳处理。

  然后便脚步匆匆地来到客厅陪席。

  而虞恙这边,好不容易得了司礼嬷嬷的应允可以将礼课暂告一段落,等未时三刻再继续。

  她正抓紧时间偷懒放松呢,便见典枢大步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盅药汤,放在她眼前转悠,叫她怎么也不能忽视,只能微微一叹,伸手接过。

  看着那黑黢黢的颜色,虞恙就能想象这药有多苦。

  葛郎中定然加了不少的私心,让她好生地长记性!

  当时醒来见着葛郎中那张黑着的老脸,她就忍不住眼神飘忽,心虚地不敢看,乖乖地准备听训。

  谁知,葛郎中只是幽幽一叹,说了句自己的身体,自己不爱惜,谁也救不了,然后就出去端药。

  她以为她逃脱了。

  结果,在汤药上等着她呢!

  入口的第一口她就忍不住要吐出来。

  但被葛郎中眼疾手快的给她来了两针,然后她就不能动了!!!

  只能乖乖任由他灌药!!!

  一连灌了三天,九顿,司礼嬷嬷上门了才停止。

  那滋味,简直生不如死啊!

  她是一点都不想看见葛郎中出现在她面前了,尤其是她在要喝药的时候。

  虞恙看着面前的汤药,犹如壮士扼腕,闭眼仰头来了个一口闷。

  那味道真的是超级恶心的霸道。

  虞恙躺在榻上缓了好久才动动眼睛,让典枢把膳食端下去。

  一碗汤药下肚,她哪还有胃口吃饭?

  “女君,用点吧,不然葛郎中又要训我。”

  典枢可怜巴巴,哀求着。

  看着他那眨巴眨巴地大眼睛,虞恙等了一会儿才撑起身子,勉强用了两三口,便又躺下一动不动了。

  不行,她感觉她的胃里翻江倒海,食管口腔都是那恶心的味道。

  这清汤寡水的膳食根本压不住啊!

  典枢见她用了了些许,也不哀求了,将叶管家交给他的礼单拿了出来,让虞恙过目。

  “什么?”

  虞恙回神,看着面前长长地单子一愣,伸手接过,看了两眼,说了句:“挺重视的嘛。”

  就将单子扔到一边,让典枢同皇帝赏赐的礼单放在一块,就有些昏昏欲睡地阖上了眼。

  葛郎中这药不仅苦,还让人嗜睡。

  典枢起身,照着虞恙的吩咐将礼单收到虞恙床榻边的暗格里,里面的礼单加上侯邸的一共有六份,都长长的伸展在暗格里相互挤压成一团。

  可见其主人对此并没有多上心。

  典枢收好出门,便见小厮们抬着聘礼要去虞恙的私库,连忙叫住,让他们就放在院落里吧。

  小厮一愣,点点头,知晓其意。

  虞恙的私库怕是塞满了。

  所幸,也放不了两日,便会随着虞恙的出嫁而离开,也不用担心有贼人进入。

  没见着随着司礼嬷嬷上门的还有一队羽林卫在邸院外守着呢?

  受宠若惊之余,全是胆战心惊。

  好在,这种心情在晚间虞邸的大主子回来了,才慢慢退去。

  尤其是虞清刚到,就被传召进了宫,而后第二天清晨礼部便送来了虞清新的朝服官印。

  一起一伏,才算真正地安定下来。

  此时离明虞两家的婚期不足两天。

  皇恩浩荡,司礼代行。

  荀芫禾她们赶回来也挑不出什么错来,只能在一些细枝末节上做些功夫。

  在最大程度上弥补她们对虞恙地亏欠。

  她们最初之言终究是食言了。

  心怀愧念,只能在细节上弥补一二。

  让双方都没有遗憾。

  虞恙只是看着,沉默地接受着,然后窝在乐君里闭门不出,安静地跟着司礼嬷嬷学习。

  虽然虞恙自司礼嬷嬷上门教习,都是一副温顺恭谦之态,让司礼嬷嬷挑不出什么大错来。

  循规蹈矩,完全看不出是个即将成为喜嫁娘的女君。

  倒像是个潜心研习的老学究。

  让司礼嬷嬷有些错愕之外,也未放在心上。

  她领命行事,与虞家的人也无关系,多余去操心那些干嘛?

  只等完成任务就打道回宫。

  但见虞恙到了婚礼前晚,她她教授房中术事,都是这副姿态,一点不见任何小女君的羞涩又好奇的心态,这就真的让她有些诧异了。

  这虞邸女君竟然木讷古板至此?

  眼神清明,面颊如玉,竟然连耳朵都不曾红晕两分。

  反而拿着教授房中术的教具,面不改色地向她请教探讨?

  真,真是,当学问来研究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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