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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吾知悔以


禹国大地之上,不知何人传播的消息,要打仗了,一向安逸习惯了的人们顿时人心惶惶,不知所措,城中开始大肆采买米面粮油,物价一时之间升到了最高点。

  "主将,我们的粮草才购买了一半,今日粮草价已经涨到了四十两一担了,我们的预算有限啊……"

  左旗将军肖逾一脸愤懑和为难神色,不知道哪里传过来的消息说要打仗了,城内外的物资被人疯抢,什么都不剩了,粮草这等军需品都贵的要命。

  "我知道了,阿楉,去我私库拨三千两先把粮草买齐,其他点军需,我来想办法。"陈衿音临危不乱的吩咐着,摆摆手让肖逾下去了。

  她昨夜就知道这个消息了,因为章珏带着一份澄清昭言找上了她,带着深夜的寒露,他冷冰冰的眼里没有一丝一毫消容,珍重的将那封昭言放在桌子上,"我有办法搞定你们的军需,现在有那边的人在故意哄抬物价,你们的预算根本不够置办寒冬打仗的军需,我有办法。"

  陈衿音盯着那封昭言,内心里的答案呼之欲出,她轻轻抿唇,抬眸问道:"你的条件是什么。"

  "亲爱的公主殿下,我的条件您一直都知道,我想让您尊敬的皇帝陛下,昭告天下秦家无错,仅此而已。"章珏风轻云淡的一句话,却让陈衿音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滔天怨气。

  "父皇他,不会同意的。"

  陈衿音知晓她的父皇,那是一位从来不肯低头的高贵天子,目光如炬之下任何事在他眼里都在自己股掌之间,如今这般模样,他当年之举是故意还是无奈之举已经没有意义了,只有他昭告天下之后,秦家百年威名才得以沉冤得雪。

  但他不会的。

  章珏冷哼一声,眼里的嘲讽意味满满,他转身围上帽兜,黑金色的披风甩起扬起一道雪花,"孰轻孰重,孰急孰缓,公主您心里清楚,我只给你两天时间,两天之后,如果我还没有得到这个消息,那么我连祁怃的面子都不会看。"

  "诶,你……"

  "唉……"

  听到这一句叹息,陈衿音苦着脸回头,苏惑一脸无奈的站在她身后,眼睛瞥了一眼雪地里整齐的脚印,摇摇头走过去关上门,"公主殿下,夜深了,别着凉了。"

  "苏惑,怎么办,我该当如何,父皇他是断断不会同意的,他最好面子了……"

  苏惑给她添了杯热茶,语气微微斟酌:"殿下,此事,我想问问您的看法。"

  "我?"陈衿音有些不解,但她示意苏惑说下去。

  苏惑先将茶水递给她,才问:"我想问殿下,这件事,您的看法是什么?您认为,是谁的错。"

  "自然是……"

  关键的时候陈衿音却猛的刹住嘴巴,她下意识环顾四周看有没有别人的耳目,才拧着眉看苏惑。

  "我自然知道是他的错,但他的身份摆在那里,子女对他来说也只是工具,让他认错比登天还难。"

  "那么,百姓呢,现如今,百姓也会是他的工具吗?数年前他做的那一套,会不会如今也用在你的身上,殿下,人心难测,人要为自己考虑。"

  似是察觉到了苏惑的话里有话,陈衿音紧紧攥住了滚烫的茶杯,声音又惊又怒:"苏惑,你可知道在说什么?"

  苏惑看她这反应,垂下眼皮轻轻叹了口气,他把手搭在陈衿音的手上,用了力气将她紧紧攥住的手扒开,波澜无惊的用帕子给她擦手:"阿音,你知道秦家有多少良将吗?大概是一百余名像叶老将军这样从军二十多年的老将,一个国家一个家族要多少年才能出一百名骁勇善战的老将?禹国就有,秦家子十三就要上战场了,十三岁是你皇家子还在狩猎场拿着木剑玩的年纪。"

  "秦家和他之间,隔着数百条良将的命,隔着十几万秦家军,隔着无数英魂的呐喊,阿音啊,当你提起长枪站在那片土地上时,你希望你的亲人和守护的人,在家乡欢乐,想着密谋杀你吗?"

  "阿音,不要想当然,提枪上阵是你的梦,凯旋归来是我们的希望,没有秦家的支持,你打不赢,人老了,往事浮上心头,仅有的善心也会软一软,不是吗?"

  苏惑轻轻握住了陈衿音布满茧子的双手,晦暗的眼睛定定的看着她,一眨不眨。

  陈衿音下意识避开眼神,顿了顿,又迎上去,不管不顾。

  总要有人迈出那一步,总要让英雄回家。

  当陈衿音真正的与皇帝坐在一桌上共进晚餐之时,她才后知后觉感到了紧张,侵染多年的上位者的威压让她险些喘不上气。

  她笑着给皇帝斟了杯酒,在他的注视下先行喝下,俏皮的歪头像极了普通父女之间的相处。

  皇帝的眼神看不到,陈衿音强迫自己去看他的鼻头而不是幽深的眼睛,入目的就是深刻的皱纹,沟壑在嘴角和眼尾,龙冠束起的发髻夹杂着灰白的发丝。

  是啊,人都会老的,皇帝也不例外。

  终于,陈衿音鼓起勇气,心脏在胸口噗噗跳动,"父皇……"

  奇怪的是,还没说完,皇帝就笑着说:"小音啊,朕且问你,是百姓重要还是国家更重要?"

  陈衿音心里一咯噔,硬着头皮说:"儿臣认为是百姓,民在过在,民亡过亡。"

  皇帝夹了一口笋子,缓缓的咀嚼着,略带浑浊的眼球直直的盯着陈衿音,半晌他才道:"是亲情重要,还是权利重要?"

  "儿臣觉得,心里有情人才完整。"

  陈衿音几乎立刻就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心惊胆战之余还非常奇怪,如何跟亲情有关?

  "哼哼……"皇帝的轻笑声让陈衿音更加慌乱了,他声音有些沉了,晦暗的眼神落在她的头顶,语气莫明,"小七觉得,朕之后,该是何人坐上皇位啊?"

  陈衿音眼皮一跳,紧紧抿着唇,呼吸都暂停了,她乖巧的笑着给皇帝夹了一筷子豆腐,"父皇说什么呢?快尝尝这豆腐,蒸了许久都不老呢。"

  "哈哈哈……"

  听到他的笑声,陈衿音奇怪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只看他吃了一口,吩咐公公给她一个锦盒,就说自己乏了。

  陈衿音一脸莫名其妙的退了出去,回到公主府才敢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封卷轴,上面清楚的写了当年之事是心怀鬼胎之人谗言,秦家实属无辜,除却那些赏赐,她看到了那句,吾知悔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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