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叔的家里出来，林绮和徐鹤霄直奔供销社。

  接下来就要秋收，半个月内，她应该不会再来镇上，她要把手里快要到期的票据花出去。

  手上的工业卷有十二张，林绮原本只打算买一个热水壶，现在直接买两个。一个放在山洞，一个放在知青点，冬天喝热水就方便了许多。

  “我这里也有一些票。”徐鹤霄将票递给林绮。

  林绮没收，“你自己看着有什么东西要买，自己买就行。”

  她知道徐鹤霄有票，且不缺钱。

  “我想跟你换两张布票。”徐鹤霄声音压低，帽檐下的脸有些烫。

  “你要买衣服？”她刚给他买了两套，不够穿吗？难道是买给他爷爷。

  “买底裤。”徐鹤霄的脸要烧起来了。

  林绮一噎：“.........我还有四张布票，都给你。”

  徐鹤霄拿着布票去卖衣服的柜台，走之前把其他票都给了林绮，“你看着买，不用留着，我不怎么来镇上。”

  林绮一想也是，认识徐鹤霄这么久，他的确没来过镇上。于是，她便不再客气，开始了疯狂购物。

  各种生活用品，能用到的林绮都买了。还买了不少粮食，见有鸡蛋糕卖，又称了两斤鸡蛋糕。鸡蛋也没少买，足足有近一百个。

  柜台售货员用审视的目光打量林绮，“你们乡下来的人，怎么有这么多票，买那么多东西？”

  “这些不是我一个人的。”林绮解释，“接下来是秋收，村里要忙活起来，这段时间大家都没空来镇上，所以让我把能买的东西都买回去。”

  听了林绮的话，售货员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我就说嘛，乡下来的，怎么可能有那么多票。”

  林绮：“.......”

  看来下次买东西要注意一些。

  从供销社出来，林绮和徐鹤霄的背篓都装满了东西。两人又去买了三十多个肉包子，买完才折返。

  两人一边吃着肉包子，一边走路，自在而悠闲。这是徐鹤霄从未有过的状态，明明背后是满载的背篓，可他却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轻松。

  似乎这一刻，在没有人的山道上，他和林绮是平等的。

  两人回去的时候依旧走山里的小道，需要翻过几个山头。

  徐鹤霄这时发现，相比来的时候，现在林绮的速度又快了一些。来时两人一起抬水桶，她在迁就他的速度？

  “你扮猪吃老虎？”徐鹤霄想起林绮刚来大队的样子，以及她在人前的表现，很难让他不怀疑。

  林绮沉默，半晌后才道，“以前傻是真，后来突然开智了，脑子清明了，身体也慢慢变得协调。以前不是装，现在是。”

  不装傻子，割猪草这么轻松的活可轮不到她。

  徐鹤霄诧异，“原来是这样么。”

  怪不得呢，连她的家人，同一个地方来的人，都说她傻。

  两人又去了水潭，这次不单林绮下水，走了大半天，出了一身汗的徐鹤霄也要下去洗个澡。

  “唔，先等我抓几条鱼，不然一会儿动静太大，鱼该被吓跑了。”林绮道。

  正在脱衣服的徐鹤霄动作一顿，“行，那我在岸上等你抓完鱼。”

  “别急，慢慢等。”林绮勾唇，狡黠一笑，人就如一只鱼儿跃入水里。她动作轻盈，并未惊起多大的水花。

  徐鹤霄看她一路往深的地方潜去，身影越变越模糊，心不由提了起来，怎么去了那么深的地方？

  而就在他担忧的时候，对面山上突然冲下来几个人，徐鹤霄还听到了枪声。

  怎么回事？

  徐鹤霄当机立断把两个背篓、水桶和林绮脱下来的衣服藏到草丛里。他看向水里的林绮，又看向就要冲到水边的人，二话不说，藏到了水边长长的青草丛里。

  “你们再过来我就毙了他！”一个身穿白衬衫，留着三七斜分头，带着眼镜的男人用一把手枪抵着一个瘦弱中年男人的太阳穴，另外还有三个男人护在带眼镜男人四周。

  四个人挟持着人质，一路跑，一路拿枪不时朝身后射击。

  这是什么情况？

  徐鹤霄屏住了呼吸，一边紧张盯着靠近的几个人，一边用余光扫向水里，原本他还担心林绮在水里太久会有窒息等危险，可此时，他却希望林绮待在水里，不要冒头。

  “庞里木，你们逃不掉的，我劝你们束手就擒。”山腰上的人躲在大树后，朝水潭边的人大喊。

  水潭一侧有一块大石头，庞里木几人已经退到石头后。而徐鹤霄藏在厚厚的水草里，距离这些人不过两三米。

  徐鹤霄一动不动，汗水从额头滑下，落入眼睛，他也不敢擦一下。他的视线扫向水面，那里已经没了林绮的身影。

  林绮去哪里了？

  从她入水到现在，时间已经过了五分钟，她怎么还不上来？在下面遇见了什么？

  徐鹤霄一方面希望林绮上来，一方面又不希望林绮上来，他的心像被什么东西大力撕扯，要将他撕碎了。

  “庞里木，把人质留下，我让你们离开。”山腰上的人还在喊。

  这个声音徐鹤霄觉得有些熟悉，是那个宋队长的。

  宋队长带队抓人，那手里拿枪的这些是什么人？他们干了坏事？

  “想要我们放人也行，你们后退，退出三里之外。我们安全了，自然把人放了。”庞里木喊道。

  他在喊话，他的三个队友则咻咻朝半山腰射击，阻止那里想要下山的人。

  “宋青，管住你的下属，不然我可不会客气！”庞里木再次喊道，下一秒，他一拳捶向手中人质的腹部。

  突来的剧痛，人质猝不及防发出了一声痛苦的闷哼。

  “庞里木，住手！”宋青大喊，语气焦灼。

  投鼠忌器！

  庞里木冷笑，“后退，不然就不是一拳，而是一枪！”

  “好，我们退！”宋青大喊。

  “队长，真的要退？”

  “为了孙博士的安危，我们必须退！”

  “队长！”

  “退！”

  宋青带头，率先朝身后退去。身体越过草木，草木摆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他的手却朝某个方向，做出了进攻的指令。

  那里赫然是新到的援兵，就在山头的另一边，与他们距离一百多米。当他们撤退的时候，那边的援兵正在悄无声息前进。他们弄出的动静，吸引了敌人的注意力，刚好为队友掩护。

  警察撤了？

  那这些坏人是不是也要撤了？

  林绮和他安全了！

  徐鹤霄咬着唇，双目紧紧盯着水面，不断在心里祈祷：林绮，再等等，等一会再上来。

  林绮似乎听到了他的心声，水面依旧平静，连一道水波都没有，别说林绮，鱼儿也不见一只。

  安静得有些诡异。

  “庞里木，我们已经退了，你们是不是该放人了？”宋青又喊。

  “头儿，他们真的退了。七个全都退了！”

  “确定七个都退了？”

  “七个人分别从七个地方弄出了动静，是全退了没错。”

  “他们退，我们也退，小心一些，别弄出动静。”

  “是。”

  庞里木四人挟持着人质开始向身后退去。

  徐鹤霄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他连呼吸都不敢了。

  一米，两米，三米——

  咻！

  咻咻！

  噗嗤！

  扑通！

  几道声音密集响起，几乎不分先后。

  “头儿，不好，那边还有人！”

  “他妈的，宋青，你伤我兄弟，我和你拼了！”

  “头儿，你们走，别管我！”

  又是几颗子弹飞来，原本的四人，伤了两个，死了一个，只剩下庞里木和人质安全无恙。

  庞里木看向子弹飞来的方向，又看向宋青等人的方向，除了身后没人，他的正面是去而复返的宋青等人，侧面是对方的援兵，另一个侧面是水潭——

  他们逃不了了！

  “宋青，我们得不到人，你们也别想得到！”庞里木的语气凶狠，带着一股决绝的疯狂。话落，他咬牙，将枪口对准了孙博士的太阳穴——

  “庞里木住手！”

  “晚了！”庞里木冷笑，食指轻扣——

  扑通！

  砰！

  枪打偏了。

  落水声响起。

  宋青等人急忙朝水潭冲来。

  “怎么回事？”

  “人呢？”

  “在水里！”

  又是扑通几声落水的声音。

  枪在水里打响，水面很快被染成了红色，辨别不出是谁受了伤，甚至连敌我都不好分辨了。

  哗！

  一个少女破出水面，她的两只手分别揪住两个人的衣领，带着这两人往岸边游去。

  “孙博士！”

  林绮一靠岸，手中的孙博士就被人接了过去。

  “咳咳——”

  那孙博士在剧烈咳嗽。

  林绮手中的徐鹤霄也在咳嗽，徐鹤霄一边咳，一边用眼睛死死盯着林绮，像是有些委屈，又像是松了一口气，眼角泛红。

  “林绮，我吓坏了。”徐鹤霄道，当初他们家被抄，他和爷爷被赶去牛棚时，也没有刚才她迎枪而来的那一刻，令他恐惧！

  他怕她死掉！

  他宁愿面对枪口的人是自己！

  然而林绮对他的想法一无所知。

  她只当他是吓着了，安抚地揉了揉他的脑袋，并安慰他，“你很勇敢，扑倒敌人的那一刻，很酷！”

  徐鹤霄：“.......”

  算了，他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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