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宿舍，郭浅郁疲惫地坐在床沿边，很想倒在床上一睡不起。

  可肚子却不愿意，一直在那里“咕咕”地抗议着。

  端起洗脸盆，从厕所里打了盆水出来，洗了脸和手，抓起面包就啃了起来，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滴落在面包上，又甜又咸。

  从家里出来到现在，不管是无处可住，还是被冤枉、受委屈，她都未曾流过一滴泪。

  只是，那晾晒在竹竿上的女人衣服，以及母亲缝制的鞋垫。

  击垮了郭浅郁最后一道防线。

  什么亲眼看见，什么亲耳听见，那都是自欺欺人。

  给奶奶、给母亲、给浅星、给浅月、给浅辰，如何交待？

  又能交待什么？

  王叔的话，小店老板的话，郭浅郁不得不相信。

  王叔和小店老板不可能串通起来骗她。

  那唯一能说的通的，就是父亲根本不想见她。

  郭浅郁狠狠地咬了一口面包，您今天不见，我明天再来。

  两个面包，再加上一瓶水。

  郭浅郁感觉肚子饱了，人也不再那么疲倦了。

  “咚咚咚。”

  外面有人敲门，郭浅郁不得不紧张起来。

  紧挨的几个宿舍，就只有她一个人。

  她壮着胆子问道：“谁呀？”

  “我，门卫。”敲门的人说话了。

  郭浅郁还是不敢确定到底是不是门卫，本地人说普通话的腔调都差不多。

  她悄悄地爬上上铺，从花窗往外看，真的是门卫。

  下了地，才把门打开，“叔叔，您有事吗？”

  “车间主任叫你去接电话。”

  “在哪里？”

  “门卫室。”门卫说完，就先走了，“快点，我没有挂电话。”

  郭浅郁实在想不出，车间主任为什么会打电话给她？

  到了门卫室，郭浅郁拿起电话，“李主任，您找我？”

  “你终于接电话了。”

  从电话里传过来的声音，就能感受到李主任的迫切心情。

  “您……您有事吗？”郭浅郁有些紧张，这是她第一次使用电话。

  “有二十多个袋子要返工，你能帮下忙吗？下午下班前要出货。”李主任在电话那头焦急地说道，“给你算三天的计时工资。”

  “我……”

  郭浅郁本想推脱掉，因为她明天还想去百花镇莲花村找她的父亲。

  可刚开口，就被李主任的话打断了，“你做事仔细，又有耐心，这事我不放心交给别人，辛苦你了。”

  郭浅郁没有吭声，电话那头又说道：“你在听吗？郭浅郁，请你一定要答应。”

  反正知道父亲住的地方，也不在乎这一天。

  略思索了一下，定了定心，“好，我答应您，那些返工的袋子什么时候到？”

  “明天早上有人送来，到了门卫会来叫你。”李主任在电话那头语气轻松了许多，“谢谢你了，郭浅郁。”

  放下电话，郭浅郁在电话旁停留了一会，用手再次摸了摸电话，才离开门卫室。

  回宿舍的路上，郭浅郁心里思忖着，要是家里有部电话就好了。

  这样，和奶奶、母亲、浅星、浅月联系起来就方便了，甚至还可以和浅辰说上话。

  对，一定要想办法，为家里装部电话。

  冲好凉，躺在床上，白天的疲惫竟然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她翻开随记本，把今天去百花镇莲花村所走的路线记了下来。

  然后，在随记本上写下了两个大大的字：电话。

  晚上，郭浅郁做了一个梦，梦见家里装了电话，电话那头，奶奶，母亲，浅星，浅月，浅辰，都争着和她讲话。

  翌日，天还没亮，郭浅郁就起了床。

  做一天的活，算三天的工资，她确实有点兴奋。

  洗漱好后，准备去买早餐。

  厂门已经开起了。

  郭浅郁有些吃惊。

  随即又想到，门卫肯定也知道今天会拉返工的袋子来，所以早早就把厂门打开等起。

  九点不到，门卫就在楼下叫道：“郭浅郁，郭浅郁，袋子到了。”

  郭浅郁把宿舍门锁好，直接去了车间。

  除了门卫，还有一个人站在那里。

  那个人，郭浅郁认识。

  以为与他再无瓜葛，却没有想到，才不到二十天，又见面了。

  “怎么是你？”

  “怎么是你？”

  他们两人同时说了出来，又同时笑了起来。

  弄得旁边的门卫一脸懵，“你们认识？”

  “林组长。”

  “郭浅郁。”

  “认识，认识。”他们两个异口同声说道。

  门卫想，既然你们之间认识，那这里也用不着我了。

  说了声我去看门了，转身就离开了。

  “李主任说返工的袋子，有人会送来，没有想到是你。”

  郭浅郁还沉浸在兴奋之中，必定这是顶着压力教她埋袋的师傅。

  “我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你。”

  林兰成边把包装箱打开，准备从里面把袋子取出来。

  转头问郭浅郁，“你的车位在哪里？”

  郭浅郁指了指自己的车位，林兰成抱起包装箱，直接走到了郭浅郁的车位。

  放下包装箱，看到崭新的车头，林兰成感慨道：“你们组长对你很好吧！”

  “嗯，很好。”郭浅郁点头说道，“她也姓林，和你一个姓，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大姐姐，本地人。”

  “不管她是哪里人，对你好就好。”林兰成喃喃自语。

  郭浅郁没有去理解林兰成话中的意思，而是担心返工袋，“很难返吗？”

  郭浅郁问道，如果难返，她得抓紧时间，李主任千叮嘱万嘱咐，一定要在下午下班前返完。

  “有我在，就不难。”

  林兰成笑了笑，轻松说道：“就是放错商标了。”

  “放错商标。”

  郭浅郁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埋袋这道工序出了差错就好。

  “林组长，你怎么来送返工的袋子？”郭浅郁对于林兰成的到来，很是好奇。

  “你们厂是我们厂的加工厂，送返工袋子本来不是我的工作，可厂里不是放假了吗？我堂姐夫就把我叫来了。”

  林兰成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

  只有那么一瞬间，林兰成的脸又乐开了花，“还好，还好，我来送返工的袋子了，不然不知要何年何月才能见到你。”

  郭浅郁并没有回林兰成的话，她知道，自己从没有想到会再见到他。

  林兰成从包装箱里拿出了商标，对郭浅郁说道：“你来把错的商标拆下来，我来把对的商标车上去。”

  “好。”

  郭浅郁拿起线剪，慢慢把原来的商标拆了下来，然后把袋子递给林兰成。

  一个拆，一个车。

  还不到中午下班，所有返工袋子都返完了。

  来了一个熟练的包装工，二十多个袋子，很快就打完包装，装进了包装箱，搬去了门卫室。

  “走，我们去吃午饭。”林兰成说道。

  “那我请你。”郭浅郁立马说道，“你教我埋袋，我还没有好好感谢过你。”

  “你请客，我出钱。”

  林兰成接过话头。

  “不行，不行。”

  郭浅郁拒绝道。

  “那好，请我吃炒河粉，我好久没有吃过炒河粉了。”

  郭浅郁知道林兰成是在为她节约钱，不过，包里也确实没有多少钱了，顺着他的意说道：“好，吃炒河粉。”

  每人点了份三元的炒河粉。

  林兰成吃得很开心。

  郭浅郁也吃得很开心。

  去梁花镇的车本来就少，再加上国庆放假，更不好赶车。

  回到厂里，包装工就用拖车把货拖到了景东县汽车站，林兰成和郭浅郁走在后面。

  林兰成临上车的时候，对郭浅郁说道：“记得给我写信。”

  郭浅郁浅浅笑了笑，“一路顺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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