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妈心里盘算着：我既然无法与老夫人当面对质，如今之计，唯有借助欢郎了。

  让小欢郎向老夫人禀报，我在旁边辅助证明，如此一来，便可高枕无忧了！

  老夫人一直将崔府的声誉视如珍宝，胜过自己的生命，如果得知自己的女儿与穷秀才有私情，必然会详加追查，这样一来，红娘那小蹄子无疑是罪大恶极，她那屁股肯定免不了要挨一顿狠狠的戒尺抽打。

  这些天来，老夫人对女儿的生理变化，早已心生疑虑。

  她隐约觉得，女儿似乎变了个人，虽容光焕发，却少了少女独有的青春气息，多了几分新妇特有的韵味。时而神采奕奕，时而无精打采，犹如总是睡不醒。

  不仅如此，胸脯高耸，腰肢也不再像从前那般纤细妖娆，之前裁缝量身定制的衣裳，如今却紧紧裹在身上，仿佛身体突然圆润了一圈。就连讲话也是恍恍惚惚，眉头紧锁。

  老夫人是过来人，这种生理变化，她岂能不知？心知肚明女儿肯定是背着自己做了见不得人的丑事，但苦无证据，为了崔府的清誉，也只能暂且忍耐，在暗中默默观察。

  八月十五才过没多久，重阳登高节便接踵而至。老夫人端坐在内堂之中，满心欢喜地等候着孩子们前来一同过节、送上祝福。

  往常过节，总是莺莺小姐带着红娘率先到来，但今日却颇感意外，等了许久，都未见二人的身影。

  老夫人心中暗自揣测，正疑惑间，就见奶妈领着小欢郎，脸上洋溢着喜悦之情，走进屋来。小欢郎一见到母亲，兴奋异常，如乳燕投林般奔上前去，一头扎进老夫人的怀中，嬉笑道：“娘亲，欢郎来给您请安啦！”

  老夫人本来因小欢郎并非亲生，心中总有些许隔阂，感觉不够亲近。然而，今日重阳节，亲生女儿未能先来请安，反倒是欢郎先来了，这抱养的儿子竟比亲生女儿还亲昵，不禁喜上眉梢，一把搂住儿子，赞道：“好个乖欢郎，如此懂事！”

  小欢郎像一只乖巧的小猫咪，依偎在老夫人温暖的怀抱里，抬起那如苹果般可爱的小脸，撒娇地问道：“娘亲，今天是过节吗？”

  老夫人轻轻地抚摸着欢郎的小脑袋，温柔地说：“是啊，孩子，今天是九九重阳节，等会儿你姐姐过来，咱们一家人就都去花园假山那边去登高！”

  小欢郎一听，小眉头皱得像一团麻花，嘟囔着说：“娘啊，你就别等姐姐了！”

  老夫人闻言，心中一惊，满脸好奇地问道：“怎么能不等姐姐呢？”

  欢郎眨了眨亮晶晶的大眼睛，奶声奶气道：“姐姐现在正在睡大觉哩，她不会过来的。”

  老夫人听了，心中的好奇像野草一样疯长：“你从哪里听说姐姐在睡大觉？”

  小欢郎说道：“昨晚，我伫立在窗边，凝视着月宫中的嫦娥，忽然瞥见姐姐带着红娘去后花园焚香。我本想等姐姐回来，询问她烧香时，月宫里的嫦娥是否对她说了些什么。然而，左等右等，姐姐始终未归，我困意袭来，便随奶妈去歇息了。”

  “今日清晨，天色方才破晓，我挂念着嫦娥之事，又透过窗户向外张望，奶妈也伴我一同查看。只见姐姐和红娘睡眼朦胧地从花园回来，直接登上绣楼就寝去了。”

  老夫人听后，心中不禁咯噔一下，暗想：她们二人去花园烧香拜月，难道整夜都在祭拜？

  这怎么可能？

  若不是整夜祭拜，那定然是在园中睡了一宿……其中必定有鬼！

  想到此处，她便想寻人问个究竟，一抬头，却见几个丫鬟和奶妈皆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心中暗忖：哎呀，难道被我猜中了？

  莺莺这小蹄子，竟然真做出那不知羞耻的丑事了？！

  可她毕竟是我的亲闺女，这种家丑不可外扬，还是小心谨慎处理为妙！

  老夫人思及此处，便对欢郎说道：“小孩子家的，休得胡言乱语！”

  欢郎辩驳道：“娘亲，孩儿没有信口胡诌，我与奶妈可是亲眼所见。”

  “奶妈还说，中秋之夜，她亲眼瞧见姐姐领着红娘去了西厢。不信，你去问问她便知。”

  奶妈在一旁竖起耳朵，仔细聆听，见欢郎如她所教，将事情讲述得清晰明了，便知晓此刻正是插话的绝佳时机，于是赶忙趋身上前说道：“回老夫人的话，欢郎这孩子向来憨厚老实，从不会说谎话。奴婢我在中秋节那晚，可是将红娘撺掇小姐去西厢的事，看得真真切切，绝无半点虚假。”

  老夫人心里暗自忖度：仅凭你一人之言，我如何能轻信？

  更何况你这张嘴，向来是胡言乱语，信口开河，叫我如何信得？

  既是如此，那我不妨问问其他下人吧！

  想到此处，于是开口说道：“丫鬟们，你们当中可有谁曾目睹，红娘带着小姐去了西厢？”

  众丫鬟闻此，心下暗想：咱们皆是听奶妈一人所言，从未有人亲眼得见，老夫人您问的是“有谁见到过”，而非“有谁知道”，故而我们自然都未见到过。

  遂众人一个个皆低头缄默。

  老夫人见无人应答，遂又问了一遍，才闻得有一丫鬟答道：“奴婢们皆未见到过。”其言罢，余人也皆纷纷应和，一个个皆言“没有见到”。

  老夫人对丫鬟们的回话，甚是满意，抬头嗔了一眼奶妈，心内思忖：你瞧瞧，皆没看见不是？你这信口胡诌的毛病，何时才能改啊？

  奶妈见众人异口同声地都说“没有看到”，竟无一人挺身而出，为自己撑腰，心中不由得愤愤不平。

  她暗自思忖：“这帮卑劣的家伙，没一个好东西，你们异口同声地说没有见到过，不就等同于变着法儿地证明，是我在信口胡诌吗？！我平素里虽爱信口开河，但红娘带小姐去西厢之事，可是毋庸置疑的啊！罢了，你们一个个都藏头露尾的，自然会有人站出来承认的。”

  想到这儿，于是她高声说道：“老夫人，您压根儿不必询问她们，这些人整天就知道吃喝拉撒睡，其他的事一概不闻不问，您要想知道真相，就去问红娘，她定然心知肚明。”

  老夫人闻此言语，心下暗想：我岂会不知此事当问红娘？岂需你来指点？

  我即便要问，也定会私下查问，岂能当众质问，搞得满城风雨？奶妈，你未免也管得太宽了吧？

  老夫人心中如此思量，可眼下奶妈既已提及此事，她也不好不闻不问，便言道：“秋香，速去将红娘唤来。”

  秋香闻听此言，赶忙行礼应道：“遵命！”

  言罢，不敢有丝毫延误，匆匆忙忙向绣楼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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