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蜜鸡蛋糕
蛋油流泻,她忙用粥碗接住,拨了半颗咸鸭蛋到碗里,剩下半颗递给周万[chun]。
蛋白[kou]感重一些,蛋皮紧实弹牙,里头沙沙的流油蛋黄,舌尖略尝一点,犹如奔跑在傍晚的大海,黄昏红霞,碧海蓝天,心里头说不出的畅快和喜悦。
对面的小翠吞咽着[kou]水,咕噜咕噜。
被宋荔努力忽视掉,她也很缺油水,半个咸鸭蛋自己不够吃,没办法分享他人。
吃过宵夜,剩下的锅碗瓢盆由粗使丫鬟们清理,没宋荔的事,于是取来一只木盆打了水,擦拭净身体,回大通铺睡觉。
一觉睡到第二天午时,宋荔起床时,屋里只剩下她一个人还在赖床。
侧耳听了会儿动静,宋荔套上粗布衣裙,拿了木盆,到屋外打水洗脸。
院外水井边,丫鬟婆子们或浆洗着衣物,或洒水打扫廊道。
伸个懒腰,她好久没这么舒服的睡到自然醒了。
瞥见她,丫鬟婆子们立马换了脸[se],今[ri]对她格外和颜悦[se],隐隐有点讨好的意味。
有仆妇婆子谄媚地帮她打水,其他人有样学样,有手艺的拉着宋荔帮她梳头,没手艺的,急得抓耳挠腮,干脆往她怀里塞冬瓜糖……
冬瓜糖不是什么值钱的零嘴,宋荔出于跟同事们打好关系的考量,没有拒绝。
见她肯收下,其他人也纷纷松了[kou]气。
宋荔突然有点明白办公室里为什么勾心斗角,哪怕是在[chun]风楼后院的当个帮厨,手上有点小权,也是被底层巴结的存在。
晕乎乎走出住处,撞上胡立,他上下打量她:“今儿头梳得不错。”
“小翠帮我挽的。”宋荔不会梳头,平[ri]里图方便,都是用粗布条扎个低马尾,因为布条没有弹[xing],松松垮垮,经常会跑出几缕碎发,看着不[lun]不类。
小翠心心念念想到前院伺候,经常趁空闲时间练习梳头,因为干了许多粗活,手指头不够纤细灵活的缘故,梳得马马虎虎,比不上前院的一等丫鬟们。
胡立听出来了,她升了职,加了薪,[ri]子过得越来越滋润了。
他从怀里摸出只油纸包,递来:“昨儿帮着跑腿得了赏钱,给你的,庆祝你高升。”
宋荔接过,打开油纸包一角,属于面粉的小麦甜香扑面而来。
油纸包里是两只白白胖胖的[rou]包,收[kou]处捏着均匀的皱褶,蓬松洁白,透着油,似乎能闻见里头油润润的葱香猪[rou]。
她想要拒绝,肚子不合时宜地叫唤了起来,于是拿起一只[rou]包往嘴里塞:“你还要攒钱赎身,以后别乱花钱了。”
见她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吃得很香的样子,胡立嘴角弯了弯,心情不自觉好了起来。
宋荔啃着[rou]包,油汤汁儿差点溢出来,她赶紧一[kou]嘬掉,鲜得眉毛一[chou]一[chou]:“还是老李家的包子好吃,就是感觉包子皮好像厚了点,[rou]馅比以前少了。”
胡立:“大概是生意好了,老李也跟着偷[jian]耍滑。”
宋荔吃完一个,把剩下的[rou]包用油纸包好,准备拿给干娘。
她们在坐在石阶,身旁路过的[gui]奴投来恶意的打量目光:“我说大清早见你买包子,舍不得分给哥们几个,感情是是专门给阿丑买的。一个是爬床的小贱人,一个父不详,青楼娼[ji]生的小贱种,你们俩凑一起,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宋荔闻声看去,说话的人是叫甲一的[gui]奴,经常跟胡立不对付,嫉妒胡立长得漂亮,老是嘲讽他跟个娘们似的……
胡立怕污言秽语脏了宋荔的耳朵,推着她离开:“不用理会,回你的后院去。”
宋荔也不想跟这种泼皮无赖纠缠,叮嘱胡立自己不在意,让他也不要在意。
见宋荔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胡立也不装了,柔和的目光转为[yin]郁,撸起袖子:“别[lang]费时间了,你们一起上吧,我还要提热水。”
听他的说辞,甲一和其他[gui]奴面面相窥。
平时都是他们单方面欺负胡立,今天他作出有恃无恐的派头,莫不是有什么大杀招?
几个[gui]奴互相[jiao]换了眼神,决定一起上。
然后,胡立又被单方面痛揍一通。
瘫在地上的人眼眶淤青,嘴角沁着血丝,额头肿得老高,甲一嘁声,哈哈大笑:“以为你有什么本事,还不是挨揍的份儿。”
“你那个相好的阿丑升了帮厨,你怎么不巴结她学手艺?”
胡立固执说:“她不叫阿丑,不是我相好的,她是我妹妹。你们就是嫉妒她升了帮厨,得了花妈妈的青眼。”
甲一啐他:“人家眼光高,听说以前是大院里的体面丫头,是爬主子少爷的床,才被主母发卖了来。哪里会认一个当[gui]奴的做哥哥,也不撒泡[niao]照照自己,呸。”
说完,又踢了他一脚,这才扬长而去。
等脚步声走远了,胡立艰难地爬起来,用衣袖擦拭嘴角的污血,扯了扯嘴角。
这帮人就是嫉妒宋荔。
他不信宋荔是那样的人,宋荔要真能干出爬床的事儿,怎么可能自毁容貌?
就算宋荔真做了,那也不怪她,谁不想体体面面,[ri]子过得好一些。
宋荔会识文断字,会烹饪佳肴,连花妈妈都说她气度好有眼界,一看便知是大家族里培养的……这样好的妹妹,应该有一个能护得住她的哥哥。
他的确配不上当宋荔的哥哥。
宋荔刚来时,胡立跟其它[gui]奴一样恶意逗她,她不跟他恼,只是平静地问他小小年纪,怎么在这种地方讨生活?
那时胡立看着身量到自己肩膀的宋荔,不知道怎么的,鬼使神差的把自己的身世和盘托出。
他娘是[chun]风楼的花娘子,生下他后,几年便郁郁而终,之后他就被花妈妈养大,自然而然留在了[chun]风楼。
其实他有个爹,据说家境极好,是当地数一数二的富户,可他那薄情爹不认他。
胡立说:“我在这个世上没有父母了,也没有家人。”
那晚花妈妈难得高兴,破天荒地,允他们都跟着饮酒几杯。
几杯酒水下肚,天昏地暗,醉醺醺时,他听见宋荔说:“既然你没有家人,以后我来当你的家人。”
她喝醉了,定是忘记了说过的那番话吧!
胡立知道自己是痴心妄想,一瘸一拐地给花娘子提热水去了。
厨房,烟雾袅袅。
才到午时,福爷家又派小厮来传话,专门点宋荔昨天做的香煎[ji]排,另外让小厨娘自个儿拿主意炒几个小菜,甜点要有新花样子,他们福爷心情不好,得吃点好吃的。
宋荔问了小厮,得知他家爷爱食鱼虾蟹,素菜嘛,他们福爷今天想吃南瓜。
凤仙郡境内遍布湖泊,码头集市都有商贩售卖河虾河蟹,[chun]风楼的采办也会每[ri]备着些,养在浅水池子里,保持鱼虾蟹的鲜活。
鱼虾蟹不难,[chun]风楼的地窖里藏着去年过冬存放的南瓜。
南瓜能烹饪什么佳肴?
蒸南瓜、南瓜糊糊,南瓜粥,南瓜饼……宋荔摇摇头,对于见多识广的阔爷来说,这些菜品算不得新奇。
想起昨天吃宵夜的流油咸鸭蛋不错,或许可以做个咸蛋黄焗南瓜。
盘子里的大闸蟹摆上姜片和葱段,隔水上锅清蒸。
宋荔琢磨着新奇甜点的事儿,一般的中式甜点,肯定勾不住王大爷的心。
作为一个吃货,且动手能力比较强的吃货,她一身绝世武功,奈何穿越到了没有烤箱、冰箱的古代,就像吃方便面没有调料包一样让人绝望。
古代似乎也有烘焙器具,有窑,还有一种吊炉,以前翻看烘焙方面书籍似乎看到过,不记得是哪本书,只记得可以用来烘焙月饼、桃[su],或是[su]到掉渣的馅饼。
但宋荔不会使用,她一个人抓耳挠腮,于是鼓起勇气寻求大厨赵婆子。
听说她发愁福爷的甜品,赵婆子询问后,得知她有制作烘焙甜品的经验,只是不会使用烘焙器具。
作为厨房的大厨兼管事,赵婆子管理着整个厨房,这位福爷阔得很,连续两[ri]专门点宋荔的手艺,让宋荔得了花妈妈的提拔……
她木着脸,抬手让帮手苗婆子手把手教宋荔烘焙器具。
苗婆子正忙着手里的活计儿,闻言有些不耐烦,好在宋荔是个聪明学生,教了一遍,问明许多问题,之后没有再麻烦人。
这里的[jing]细白面是中筋面粉,适合制作包子馒头面条等面食,宋荔要做的蜂蜜[ji]蛋糕,需要用到低筋面粉。
不过不怕,她知道几个可以把普通面粉改成低筋面粉,或是普通面粉改成高筋的小妙招。
细细过筛的面粉放到蒸笼屉里,盖上一层吸水的干巾,等待两刻钟后,取出面粉放到[yin]凉处摊开,放凉。
做好了蛋糕粉,接下来按照平时的做法,往[ji]蛋里添加蜂蜜、白砂糖、几滴白醋,用筷子打发。
加入面粉搅拌均匀,添加芝麻香油,继续搅拌开来,之后往烘焙馅饼或月饼的模具里刷一层油,填入面粉浆,撒上一撮白芝麻,放入吊炉,通过不断试验,确定烘焙成功。
“如果有玉米油就更好了。”宋荔嘟囔了声,芝麻香油还是有点淡淡的油香味,没有特殊气味的玉米油,是制作甜品的最佳拍档。
第一次烘焙[ji]蛋糕试验,参照绿豆馅饼的沙漏时间,出来的[ji]蛋糕表面略焦糊了些,十分影响卖相。
经过调整,第二次就烘焙出了品相合格的[ji]蛋糕。
她把[ji]蛋糕切块,拿给赵婆子和苗婆子品尝。
赵婆子尝了后,神[se]还算镇定。
苗婆子吃了一块,又捏起第二块:“这是什么糕点,我怎么从未见过,好浓的[ji]蛋甜香?不错,外[su]里软,甜而不腻。”
见赵婆子和苗婆子一同看来,宋荔谦逊道:“这是蜂蜜[ji]蛋糕,算不得什么,是我从书坊里看到的前人烹饪的方子。”
又试探[xing]地问:“赵婆婆看,我一会儿需要给花妈妈送点吗?”
赵婆子不说话,点了点头。
在她揭开吊炉时,那股[ji]蛋糕的甜香悄然无声地填满了整间厨房,赵婆子就被这小姑娘做的新奇甜点吸引住了。
转过身去,宋荔觉得自己牛叉坏了。
她嘴上说着谦虚,心里把自己夸了一遍又一遍。
能在物资匮乏的古代,把普通面粉转换低筋面粉,并且几分钟内学会使用烘焙器具,她可真是个小天才啊!
心里怎么想的不管,面上的谦虚还是要装一装,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呢。
“哟,今儿厨房又做了什么好吃的,大老远闻见这股甜香。”走廊上想起花妈妈的声音,紧接着是脚步声。
宋荔不动声[se]去看赵婆子的脸[se],她可没有不经过上司,越级上报公司董事长啊,是董事长主动来问的。
于是在赵婆子的默认下,宋荔端来了一份[ji]蛋糕给董事长花妈妈。
刚出锅的蜂蜜蛋糕,表皮还是焦焦香香的,花妈妈尝了一[kou],因为圆润脸颊拥挤得只剩下一条缝的眼睛,费力大睁:“好香啊,这个糕点你做的?”
等宋荔点头后,花妈妈再一次感觉当初自己从人牙子处花100个铜板买来高烧不退的宋荔,简直捡到了宝。
唇齿间,那焦[su]的糕皮,有点类似烤馒头片,里头的糕[rou]也像平常吃的大白馒头,比之粗粝的馒头,又多了几分细腻的[kou]感,还有浓浓的蜂蜜甜香和[ji]蛋香。
花妈妈三[kou]解决掉一[kou],又拿起第二个去咬……
第二个吃完后,想要再去拿,才发现盘子里已经空空如也。
吊炉里还温着几个,那是给福爷准备的,花妈妈[tian]着手指上的油香,一脸怅然若失。
宋荔在灶前忙活,油炸后的小河虾,加一把翠绿的韭菜叶,装盘出锅,[se]彩漂亮极了。
看得花妈妈直咽[kou]水,平平无奇的河虾,也能被她烹饪得[se]香味全。
话说好久没吃河虾了,一会儿让宋荔给自个儿也炒一份韭菜河虾尝尝鲜。
还有她做的蜂蜜[ji]蛋糕,也要多做一些,花妈妈打算添在菜单糕点区。
宋荔做的鲜笋烧卖每[ri]都要买个四五屉,今天又叫花妈妈发现宋荔还会烘焙好吃的糕点,让花妈妈看向她的眼神越发慈爱柔和了。
只要是能给她赚钱的人,花妈妈都喜欢。
……
距离凤仙郡千里之外的京都,青衫白衣的举子们一道相约折桂楼,沾沾喜气,对即将在三月开场的会试,既期待又忐忑。
十年寒窗苦读,一朝及第,成为天子门生的,[chun]风得意马蹄疾,一[ri]看尽长安花,少年白马,何等恣意,何等意气风发。
打开房门,李敬被京都的寒风吹得有些懵,让小厮取了厚袄裹上,匆匆下楼,突然想起住隔壁的乔举人似乎好几[ri]没有踏出房门,于是敲响了房门,邀他一道。
很快房门被打开,李敬说明来意,却被对方婉言谢绝。
李敬摇摇头,犯起了嘀咕:“前几[ri]乔举人点灯至亥时,我生怕自己不够努力,于是也点灯苦学至亥时。结果这乔举人苦学至子时,跟不要命似的,比不过,比不过啊!”
又道:“这般拼命苦学,莫非等着中榜了好娶媳妇儿不成?”
他还真猜对了,乔知行心无旁鹭的用功读书,就是为了娶媳妇儿。
他向母亲恳求了,只要他此次中榜,便允他求娶阿芙。
每每想到阿芙,他恨不得多翻两页书卷,多读几册经义,好早[ri]中榜,衣锦还乡……
到那时,他要给她最好的一切,珠围翠绕,十里红妆……
别人家新妇有的,他家阿芙都要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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