纺织厂家属院二楼，苏家两口子最近因为两个儿子哪个下乡的问题吵了好几天了，闹得沸沸扬扬的，整个街道都知道了。

  这不，看着紧闭的房门，偶尔还能听到两句因激动而外泄的话声。

  门外一个少年鬼鬼祟祟的扒着房门偷听。

  “你别忘了，我这工作是我从娘家带来的，不是你们苏家的，你想让我把它给那个女儿的儿子，没门，你怎么想的，你是觉得我这些年太好说话了是吗？”李静压抑着满腔怒火，不可置信的说道。

  “怀玉就算不是你亲生的，也叫了你这么多年的妈了，他身体不好你是知道的，你让他下乡不是要他的命吗？”

  “你的意思是就他命娇贵，正杰下乡就是应该的了，你实话实说，你心里是不是还记得那个女人。”

  “都多少年了，咱不是说过不提那件事了吗？再说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我把他从小养到大，自认这些年没有亏待过他，但下乡这件事我不可能让步，这是你们苏家欠我们娘俩的。”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还能有什么办法，街道办都下通知了，没有工作的毕业青年都得下乡。除非咱俩离婚，我带着我儿子闺女回娘家。”

  “你这又说的哪的话啊。”苏父愁眉苦脸的说道，两个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但凡有点办法，他也舍不得孩子下乡。

  门口，隔壁屋的大妈端着脏衣服出来，就看见苏怀玉搁他家门口不知道干啥呢，也没多想，出声喊道:“怀玉，你搁家门口干啥呢？没带钥匙啊？”

  苏怀玉正震惊于刚刚听到的消息，没回过神来呢，被这一嗓子吓的一激灵，胡乱应了一声，赶紧下楼跑了。

  这一嗓子声音不小，苏爸苏妈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坏了这两个字。

  推开门后，已经看不见人了。

  “你们在家啊？”隔壁家大妈正纳闷这孩子咋见到她就跑了，就看见苏爸苏妈从家里出来了。

  “刚刚是怀玉?”

  “可不是，这孩子也不知道咋了，看见我就跑了。诶，你们决定好了没？哪个孩子下乡啊？”

  “不着急，等孩子毕业了再说。”

  “我劝你们还是早点决定吧，还能给孩子挑个好地方，晚了就不一定分哪去了。”

  “诶，我们晓得。”

  说了两句话，苏父就要去追苏怀玉，被苏母拦住了。

  “你干啥啊？等会儿人都跑没了。”苏父着急的说道。

  “你现在追上去说啥啊？让孩子自己待会儿吧。”苏母把他拽回家说道。

  “我怕他出啥事?”

  “能出啥事啊？你放心吧，我养大的孩子，我心里有数。”

  坐在公园的圆凳上，苏怀玉眼神迷离的看着前方，其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走，下意识的就想逃避开这件事，但他也清楚，事情不是逃避了就能当没发生的。

  脑子里像放电影似的过着曾经想不通的一幕幕画面，为什么妈妈总是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为什么外婆和外公对自己从来没有好脸色，而哥哥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他们的喜欢，为什么小时候和哥哥打架，母亲总会护着哥哥训自己，为什么父亲总是用怀念的眼神看着他。如今一切都说得通了。

  在这儿坐了一下午，苏怀玉想了很多，心里反而还觉得释怀了些。

  看着天色不早了，苏怀玉迈着不算轻快的步伐回了家，尽管给自己做了无数遍心理建设，到了家属院门口，苏怀玉还是迈不进去脚，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表情去见父母。

  “苏怀玉，算你小子有点良心，还知道在这儿等我。”远处，一个小伙子叼着冰棍吊儿郎当的走过来。

  “哥”苏怀玉扭头朝来人看去，罕见的喊道。

  “咋了，惹啥祸了？”苏正杰收起了脸上嘻哈的表情，实在是从小到大，苏怀玉只要乖巧的叫他哥哥，那准没好事发生。

  “我比赛没比好。”苏怀玉张了张嘴，说出口的话却变了。

  他今儿提前回来是有原因的，他代表学校去参加市里举办的竞赛，没拿到名次，怕回到学校被同学问东问西的，这才回了家，结果听到了这样一件事。

  “这有啥，不就是没比好吗？没事，回去爸妈说你你就躲我后面，我帮你拦着。”苏正杰松了口气，他还以为啥事呢，比赛没比好算啥，他考试都没及格过。

  “嗯”苏怀玉应了声，顺势跟着他往家里走。

  “你吃冰棍吗？”苏正杰说着把手里的冰棍递到了他嘴边。

  “我不吃，你快吃吧，都流我手上了。”苏怀玉被他这么一搞，习惯性的朝他吼道，心里的不安倒是减少了些。

  “不吃算了，我还不乐意给你吃呢。”

  “这兄弟俩感情真好。”目睹这一幕的一位婶子感叹道。

  “一个娘胎里出来的能不好吗？更别说俩人还是双胞胎。”另一位婶子说道。

  “你说他们俩谁下乡啊？”

  “我估摸着得是怀玉下乡，苏妈那平时就有够偏心她家老大了，下乡这种关乎下半辈子的大事更别说了，肯定舍不得正杰走。”

  “那不一定，苏妈虽说偏心老大，但大事上从来不糊弄，怀玉身体又不好，动不动就发烧感冒的，那下乡不是要他命嘛。再说，就怀玉那脾气大的，你让他下乡他不得把家给掀了。”

  “你说的也是，也不知道那孩子随谁，苏家两口子也不那样啊。”

  俩人回到家里，苏妈正在厨房做饭呢，苏爸一直等不到苏怀玉回来，急得在屋里来回转悠，就怕孩子一时想不开出点啥事，苏小妹在桌子上趴着写作业。

  “回来了？”听见推门声，苏父搓着手往前走了两步，看着苏怀玉半天憋出来这么一句话。

  “嗯。”苏怀玉应了一声迅速移开了视线。

  “回来了，爸，你在这儿站着干啥呢？”苏正杰后面进来一脸疑惑的说道。

  “没事，我就活动活动。”苏父说着晃动着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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