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宋秋德坐在路边。

  烟，一支接一支的抽，咳嗽声不断。

  县城对他们来说是大地方，不像村里那么随便，宋秋德一口口老痰硬生生咽回去，不敢乱吐啊！

  赵标和刘玉柱，时不时看向派出所大门。

  “要是能现在顺利把宋飞放出来，让我给他们磕头我都愿意。”

  “我也愿意。”

  这两家也是看准了时机，都开了自家的工厂，想着能从宋飞碗里分些汤水。

  再怎么不济，也比打工强。

  说真的，赵标与刘玉标的眼光相当不错。

  不过，宋飞出事，让他们二人真心乱了方寸，毕竟投进去那么多钱，还没开始盈利，难不能就要出师捷了！

  不甘心倒在其次。

  重要的是，还欠那么多贷款。

  唉！

  一言难尽。

  上天开眼，佛爷保佑。

  让宋飞平安出来吧！

  马月英一直站在大门外的阳光里，几个人都叫她过来，到树下乘凉，但是马月英并不为所动。

  也许别人担心宋飞，只是关于利益纠缠。

  但对于马月英来说，宋飞却是她的全部，没有了宋飞，就算给她整个世界，她也不会再笑。

  阳光好毒。

  马月英的胳膊和脖子都被晒红了，可她像是失去了知觉。

  热风吹过。

  马月英额前的汗水滚落，渗进了她的眼睛，她的眼泪就再也止不住。

  “都怪我！”

  马月英将这件事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她觉得要是她不去郭家找宋飞，让宋飞一个人安静办他的事情，或许事情就不会发生到这一步。

  真的!

  种种机缘巧合，像无形的咒语，将马月英困于其中。

  她自责。

  她懊悔。

  她甚至不能原谅自己的愚蠢。

  假如不去郭家，宋飞就不会停下来为小宝和她买冰糖葫芦，然后也就不会遇到王春水。

  就算是遇到了，宋飞也不会因为她被推倒而当场发怒。

  “怪我！”

  马月英眼泪都不拭一下，就那么盯着大门口。

  “月英，你会被晒晕的。”

  “过来吧！”

  “刚才县长都说了，宋飞不会有事。”

  “别等宋飞没事出来，你又晕倒，家里还有孩子等着你呢。”

  “……”

  他们的声音，在马月英听来，就好比来自遥远的天际，不尽真实。

  说不出来是怎么样一种感觉。

  终于，宋秋德做为长辈，终是心疼马月英，他是村长经见的过的事情多了，见过的人也多了，不像村里其它人那么言语轻浮，这女子是个痴情人。

  宋秋德起身，在路对面的小卖部里买了几瓶冰凉了的汽水。

  “月英，喝瓶水。”宋秋德将水递了过去。

  马月英接过去，一口就喝光了。

  “再喝一瓶。”村长又递过去一瓶。

  马月英泪中带笑，摇头拒绝。

  “你这么站在这里于事无补，过来歇一会儿，说不定宋飞就要出来了。”宋秋德轻声说。

  其实，当过兵打过仗的宋秋德并没有上过几年学，不会说那么文绉绉的话。

  世间最痛，唯有情伤。

  午后，日如轮，阳光炙热，似能消融万物。

  没人知道那是怎么样一种感觉，当然了对于庄稼人来说，他们对这样的天气再熟悉不过。

  劝不动马月英。

  宋秋德也只能无奈摇头，把剩下的汽水分给其它人。

  与此同时。

  宋飞坐在清凉刘国涛凉爽的办公室内，品着茶，面对刘国涛与孙海龙，仿佛是多年未见的故交，侃侃而谈。

  “改革开放，不只开放了经济，更是经搞活思想。”

  好像宋飞才是真正的领导，正在为下属传达会议精神。

  “政策对于市场是宏观掌控，市场本身也有微观调控的作用。”

  “因此来说，市场永远都是瞬息万变，没人能真正把握住市场走向。”

  “只不过，对于善于观察的人来说，看似无规则变动的市场，其实也有规律可循。”

  说到这里，宋飞端起茶水喝了一口。

  对于宋飞的话，刘国涛甚是满意，一直都知道他是个有能力的人。

  孙海龙心思起伏，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为什么红星公社那几个人都联名推举宋飞了。

  此人看着年轻，但着实不简单。

  比起自己那个婆娘家的侄子，与宋飞相比，不知道差了多少。

  “宋飞，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你让王春水一直囤积钢材，长此以往也不是办法。”

  孙海龙终于开口。

  他的意思也很明显，一个几千人的工厂如果不盈利，那么就会变成国家的累赘，也会成为地方财政的负担。

  宋飞闻言，微微一笑道：“孙县长，怕是刚才的话你没有听明白，我再解释一下，现在我们的国家形势一片大好，经济蒸蒸日上，建设更是如火如荼，公路桥梁、高楼大厦如雨后春笋，这样的大型工程需要钢材，试问在这样的形势之下，钢材市场会长久低迷吗？”

  宋飞的话，让孙海龙如拨云见日，恍然大悟。

  “对啊！”

  “身为一个企业的带头人，就应该有这样的大局观，眼光要放得长远些。”

  “宋飞，你说得一点没错，今天我在新闻里就看到了，钢材价格绝地反击，每吨的价格一下提升了三百多块。”

  “还好有你在，要不然王春水一点也存不到。”

  呃！

  宋飞愣了一下。

  听孙海龙这话，明显他还不知道，王春水已经做出了无可挽回的傻事，“王春水昨天就告诉我了，他已经把囤积的钢材全部售空。”

  “这……”

  孙海龙眼前一黑，气血攻心，差点栽倒。

  “这是真的？”

  “国涛，马上给红星公社钢材厂打电话，把事情问清楚。”

  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事情得到证明。

  果然王春水大错铸成。

  并且，王春水在电话里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振振有词说那也不能怪他，要怪就怪孙海龙把他骂得狗血淋头，他担心再被骂，所以才把钢材全都卖了。

  啪！

  孙海龙得得挂了电话。

  “废物，蠢货！”这种人怎么能当厂长，一手好牌被他打得稀烂。

  “别生气了，事情总有缓和的余地。”宋飞轻声说着，然后起身，对刘国涛说道：“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等一下。”孙海龙叫住宋飞，诚恳说道：“宋飞同志，你愿意接手红星钢材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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