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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匡育民是党魁,出手追踪盛唐


唐钺望着窗外,眼睛渐渐有了困意,他不怕匡育民,也不怕他手下那几个人,不怕会有日本人跟上来,他怕的是可能无法护住盛婉真的周全,人家救过自己,投桃报李总要还她一次。唐钺这种门第出身的人,在有皇上的年代,每逢兵患也是要提刀上马保家卫国的,战死沙场对家族来说,那是荣耀。而且自从淞沪战役始,能从战场上活着回来的人,十之三四,战隼小组这类任务,更是至死才能结束。唐钺早已将自己的生死抛诸脑后,所以他对商社、藤园的同僚都尽可能地友好,因为唐钺觉得,他们和自己的命运一样,要为这个国家,战斗到死,区别只是早死晚死的问题。但唐钺不愿意看到盛婉真有事,更不愿意看着她去死,原因唐钺说不清,可能不单单因为她是女子,藤园的姐妹们,唐钺就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唐钺也问过自己,是否喜欢她,但唐钺自己否定了这种想法,唐钺没有古人们说的那种“一日不见,如三秋兮”的感觉,唐钺不想见到盛婉真,反而希望她走的越远越好,去她的根据地、去瑞士、去美国、去没有她舅舅和匡育民的地方。

  唐钺原来并没有认为徐伯云的实验数据有多么重要,那批不成熟的药品销毁便是,但直到匡育民的出现,唐钺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唐钺是不会相信匡育民救助挚友这种鬼话的,即便有老金发来的关于匡育民、书京翰关系的、仅有两个字的猜测,但唐钺仍不相信事情会这么简单。唐钺隐隐有一种担心,书京翰这个人太不好琢磨了,匡育民很可能是被其利用了,如果是这样,书京翰还可能利用日本人,不然匡育民身边那些日本人就无法解释。因为匡育民要投日的话,以匡育民的资历和影响,日本人得以倾城之礼远接近迎,只要他愿意公开与日本人坐下拍一张照片,他就不必以年老之躯,来追逐自己一个后生晚辈。现在这种处境,万一这个后生晚辈急眼了,没准作出什么“越轨”之举也是可能,这些以匡育民的多年阅人经验,他不可能失察,这种危险随时会发生。可他冒着这些危险,与自己一个后生晚辈盘桓,还要与日本人保持着距离,这只能说明,这是匡育民的个人行为,匡育民还没有倒向日本人的意思。这也是唐钺不好下手的地方,诛杀一个汉奸,即便殉国也是荣誉,可若贸然对本党党魁出手,万死也难洗叛国之罪啊。现在就是这么棘手,就只剩下“逃”这一条路了,而且还要逃向最危险的南京,还不如去上海呢,至少自己还有些人手。

  唐钺望向许恩桥,这个小伙子超出了自己的想象,他的枪法可以出神入化到幽灵级别,但他的搏击技术、鏖战耐力、心狠手快却远远低于商社那些老兵,真的短兵相接打起来,对付两个人以上,他只能自保;至于盛婉真,她能逃走就是最好了。唐钺想着这些,没有头绪,午饭过后,又经过两个站点,并没有匡育民等人的身影、也没有特别的人群,唐钺想着,现在追不上来,后面就都是小路,骑马追赶不是他哪个年纪的人受得了的,他们就只能搭乘专机去郑州上车了,到郑州还有10个小时,索性睡一会吧。

  次日早上六点多钟,快下车时,唐钺睡醒了,车厢里面都没什么人了。唐钺招许恩桥过来,与盛婉真坐在前后座位上,唐钺看着盛婉真、许恩桥两人的一脸憔悴问:“没有睡一会吗?”

  许恩桥小声埋怨:“掌柜的,你睡得跟死人一样,我哪敢睡!”

  唐钺笑:“看不出来,你还懂事的嘛!”转头问盛婉真:“你呢,睡得怎么样?”

  盛婉真脸上动了动,迷离着眼睛说:“睡不着,但现在好像能睡着了。”

  唐钺点了烟放在盛婉真嘴角,又扔给许恩桥一支,三人一边抽着烟一边伸展着腰肢,盛婉真木木的脸上也渐渐有了表情。

  郑州站并无异常,三人简单吃了早点。离开车还有两个小时,唐钺向许恩桥、盛婉真简单讲了自己的担心,匡育民可能会在郑州上车,但郑州现在毕竟是国府治下,他来了也不会在郑州动手。三人各自拿着自己的车票、到时间各自上车,不用等待别人。唐钺让许恩桥带着皮箱在站内盯着,自己则到车站外面,买了一份报纸闲逛起来。夏季的郑州车站,人并不多,唐钺围着车站转了一圈,找了个角落靠墙坐下来,佯装看报纸。

  距离上车还有半小时的时间,终于发现了一群人缓步走来,匡育民穿着黑色裤褂,拿着手杖,看样子并不着急,唐钺数了数,竟有九个人,让唐钺觉得好生奇怪,转念一想,坏了,可能自己的猜测是对的。唐钺跟在后面移动到门口位置,将报纸拿在左手,告诉远处的许恩桥,匡育民来了,自己则仍然看着门口是否有其他人跟进来,不出所料,几分钟后,三个穿着马裤衬衫的男子提着小箱子快速进站了。看着那三个箱子和三个人进站后快速分散到不同的位置,而各个位置均能将匡育民一行人的情况尽收眼底,唐钺判断,这三人是训练有素的同行。

  那三个人跟着匡育民上了头等车,唐钺故作轻松地偷偷告诉盛婉真,我们的人在车上,你不便出现,不管出什么事情,都不要过来,自己照顾自己,并将身上的钱尽数给了盛婉真。唐钺叫上许恩桥,坐到了与盛婉真不同的车厢。许恩桥小声问:“我去把枪装好吧?”唐钺摇头。一路上,不停有匡育民的人过来转一下,尤其是中间停靠站时,则有人坐在唐钺和许恩桥的旁边,唐钺借着吃饭的机会,看到盛婉真那里倒是没有人守着,心说,匡育民与盛婉真并不熟悉,这倒是好办了。

  挨到次日凌晨二点多,车已过了河南界进入湖北地段,人们开始进入深睡眠状态,车上异常安静。唐钺靠在座位上正睡着,有个男子拍醒唐钺,说有人要见你。唐钺示意许恩桥不要动,自己跟着那人向头等车走去,值班员拦了一下,说没有车票不能过去。那人将头等车的车票拿给值班员看,而后径自带着唐钺进入头等车。头等车里都是匡育民的人,和那三个跟踪的人。匡育民坐在宽大的椅子上,看样子精神矍铄,唐钺心想,人家这是睡醒了。

  唐钺客气地表示:“没想到匡先生也在车上,不然早过来请安了。”

  匡育民说:“坐吧,给你们买票了,你还少一个弟兄啊,在哪个车厢,不会在三等车遭罪吧,一起叫过来吧。”

  唐钺故作伤感地说:“卫及伤太重活不了了,您不知道吗?”

  匡育民显然有点吃惊,问道:“卫及是那个老兵吗,他何时受伤了?”

  唐钺心想果不出所料:“您的人抓了我的手下,救出他们时,卫及被刑讯过,伤重不治身亡,还剩许恩桥在二等车。”

  匡育民吃惊地看了一遍自己的人,看到他们都摇头,匡育民又思忖一下,看了看远处那三个人,叹了口气说:“很遗憾,唐钺,希望卫及的事,不要影响我们接下来的合作,我并无恶意,卫及的事不是我的初衷。”

  唐钺说:“那您要拿出诚意才是。”

  匡育民问:“你找到盛婉真了吗?”

  唐钺:“她去延安了,找不到了,怕您再杀我,所以我们才想逃回上海。”

  匡育民:“那盛墨可就活不了了。”

  唐钺:“我自己命都难保,哪里管得了盛墨?”

  匡育民:“那就这样吧”,匡育民吩咐人:“发电,处死盛墨。”报务员拿出皮箱,开始支起线来,调试机器,准备完毕,看着匡育民,唐钺心里开始七上八下,手上开始渗出汗来。

  匡育民:“给你三分钟的考虑时间。”

  唐钺:“盛墨在武汉吗?”

  匡育民:“是。”

  唐钺:“那您这是勾结了日本人?”

  匡育民:“胡说,我还没到端日本人饭碗的时候。”

  唐钺:“武汉早已失守,政府各系统人员早已撤离,能帮您扣押盛墨的,不是日本人就是汉奸。”唐钺说完看了一眼匡育民周围的人。

  匡育民:“汪先生也是曲线救国,不要妄议大政。赶紧说你自己的事,是要盛墨活,还是死?就等你唐副站长一句话了。”

  唐钺:“我当然想让他活,可是我找不到盛婉真。”

  匡育民:“确切消息是,她被禁止去延安,她将回去接受调查。你这么匆忙往回赶,是不是得到她的消息了?她不会也在车上吧,线人说,你们是三个人在西安上的火车,刚才你说卫及死了,那与你随行的第三个人是谁?”

  唐钺:“是一个朋友,转道郑州去北平的。”

  匡育民示意电报员:“发电,处死盛墨。”

  随着电波的声音起来,唐钺头上冒起层层汗珠,不得已说:“活,我有盛婉真的消息。”

  匡育民制止了电报员继续,转头看着唐钺说:“好,说说看,盛婉真现在哪里?”

  唐钺:“她应该已经去了武汉,实在不行我们去南京,应该会有她的消息。”

  匡育民:“既然如此,我们实验一下,看看她在不在这列车上。”匡育民吩咐手下两个人:“车厢里挨个问,就说,有一位唐先生,手指被切断了,有没有外科医生可以帮忙,必有重谢,伤者目前很危险。”匡育民说完,向唐钺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心想,如果他们有那些情愫,必然会关心,若不关心,自己就不必在唐钺身上下功夫了,因为时间不等人。

  唐钺心里开始混乱,匡育民是真毒,不必唐钺,就是从一个救死扶伤的医者角度,盛婉真都可能出现啊,唐钺脸上笑着,心里只能祷告老天爷了,希望她不要善心泛滥,这是战时,可她没有什么这方面的训练啊,唐钺想不如早作打算,遂笑着向匡育民说:“那三个人是跟着您来的,他们是谁?”

  匡育民看向远处那三个人说:“不认识。”

  唐钺说:“我去给您试试,是敌是友?”

  看着匡育民不置可否,唐钺摆手示意其中一个人过来,那人警惕地走向唐钺,趁其不备,唐钺快速将其打倒,出狠招将其一拳打晕,剩下那两个人直接就扑了过来,三个人打作一团。看着唐钺逐渐占了优势,匡育民身边的两个人也扑了上去,五个人在狭窄的车厢打斗,那四个人逐渐将唐钺逼到车厢一端,其中一个人还拿出了匕首。匡育民高声制止,那四人并不听从,仍然与唐钺缠斗,而且渐渐有了一些日语的叫骂声。唐钺终于被打倒,重新被带到椅子上摁下坐好。

  唐钺笑着看匡育民:“他们是日本人,对吧?”

  匡育民示意那几个放手,那几个人不甘心地放开唐钺,叽里咕噜地骂着走到车厢的另一端。匡育民看着唐钺说:“你要早点与我合作,他们就不会出现了。”

  唐钺问:“盛婉真一旦出现,还能逃出日本人的手掌吗?”

  匡育民抽着烟说;“走一步看一步”,起身端了一瓶红酒,走到那四个正在骂人的日本人跟前,用日语说了几句威胁的话,意思是认识他们的长官,不要再鲁莽,随后将酒放在他们的桌上。

  唐钺整理着自己的衣服,身上都是皮外伤,脸上也火辣辣地疼,看着匡育民说:“匡先生,您也看见了,我要想一个人走,您拦不住我;我要想豁出命杀您,也没问题。”

  匡育民冷哼一声说:“我怕死吗,我一病弱之躯,早已见惯了生死。”

  唐钺冷笑:“那您死了,可就真没人在意书先生的生死了,这世间,在意他的恐怕就剩下您了吧。”

  匡育民抬眼盯着唐钺,一股寒意袭来,匡育民从靴子上拔出匕首,抓住唐钺的右手放在桌子上,旁边的人摁着唐钺的肩膀,匡育民将匕首放在唐钺的手指上说:“听说你是一个优秀的狙击手,但一个没有手指的狙击手,我不知道他还能猖狂到几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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