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车劳顿一番，入了夜没多久，艾柠便匆匆睡下。

  入了夜，这宫中就只剩了寂静。

  实在是无趣得很。

  就连原本最让人放松的睡眠，都开始变得不安稳了起来。

  接连四五个噩梦，艾柠终于惊醒。

  汗水浸透了薄薄的衣衫，也浸透了身下的锦被。

  很久没有做过这么多的噩梦了，这东宫果不其然是个充满元气的凶煞之地。

  可即便如此，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她仍旧愿意更靠近一些。

  像是一场毫无顾忌的梦，她在自己催眠自己。

  恍惚间，原本寂静的房中忽然传来了一丝细微的动静，说不上来是什么东西，总之不太像是人。

  艾柠的心中忽然放下了些许的戒备，不是人那就好办，毕竟，在这世间，不会有东西比人还要可怕了，即使是鬼。

  一阵熟悉的“呼噜噜”声慢慢凑近，艾柠的心中终于多了几分踏实，因为以往，她都是要枕着这声音睡觉的。

  借着窗外零星的月色，艾柠终于看清了一个黑色的身影，正在窗边略带警惕地观望着，那蓝色的瞳孔此时正闪烁着泛白的光芒，如同宝石一般夺目。

  “琥珀……”艾柠尝试着轻声呼唤着它的名字。

  终于，那个身影如同人一般僵住了一下，紧接着张嘴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气声，好像是叹气一般。

  “琥珀！真的是你！”艾柠的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时过境迁，艾柠没有想到它依旧还在顽强地活着，就连步伐都一如既往的轻盈。

  只是，床榻的高度，对于它来说实在是有些吃力了。

  艾柠只能光着脚下榻挪了几步，轻轻将它揽在了怀中，脸颊轻轻蹭着它的绒毛，借此，至少她可以感受到些许属于曾经的温度。

  “你怎么来了？”艾柠轻轻抚摸着它的被毛，可再看它的眼神，似乎它记得她。

  “你记得我？你记得我是么！”这对于她来说，实在是过于惊喜。

  没想到的是，即使面目全非，它仍旧认出了她。

  “是你带我来到这里的对不对？是你……”琥珀微微点了点头，轻轻抬起爪子擦去了她脸颊上的泪水，似是有什么重要的信息想要告诉她。

  兽语就是这样的，只要双方愿意交流，即使不发出任何声音，依旧可以传达想要传达的信息。

  “什么？有刺客？东宫怎会有刺客？”艾柠眉头紧皱，显然她害怕了，明日就是封禅大典，这是那些人最后下手的机会了。

  “不行，我得去看看，他会有危险的。”艾柠急忙起身套上了一件薄薄的外衫，正愁找不到趁手的家伙呢，只见琥珀连忙引着她来到了一面墙前，墙上的那柄短剑，她不能再熟悉了。

  只是，拿下来的时候，她并没有想到会那么沉。

  “糟糕，这副躯体还是有些过于羸弱了。”艾柠咬牙切齿，仍旧将短剑握在了手中。

  “走吧，带我过去。”

  她所居住的屋子，与洛繁书的屋子仅有一墙之隔，可门却是朝着两个方向开的。

  好在窗子不高，一人一猫轻而易举地就翻了进去。

  帷幔之后，雕花木床上的身影呼吸均匀而又清浅，看上去像是真的睡着了一般。

  艾柠的心终于沉了下来，原以为是琥珀看错了，刚想松下一口气转身出去，身后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一柄利剑悬空，就在她的身后，刚打算直插她的命脉，却在半空中被一枚暗器击中，顷刻间，剑断成了两半，而艾柠却被一把拽入了一个熟悉而又温暖的怀抱中。

  此时，原本昏暗的房间瞬间亮起了一片烛火，照亮了周遭的一切。

  艾柠想抬眼环顾四周，却因为突如其来的亮光而睁不开眼。

  就在此时，眼前忽然被覆上了一个温暖手掌，耳边响起了一个声音：“不要怕，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艾柠点了点头，只听得周遭再次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应该是御千护卫到了。

  “殿下，微臣救驾来迟，还请殿下恕罪。”

  “抓着几个？”微微沙哑的声音就这样在她的耳边响了起来，语气中满是威严与沉稳，与生俱来的强大气场让人无法忤逆。

  原来，这才是他原本的样子。

  艾柠的心中忽然微微颤了一下，头一遭，她竟然对肖梦霜口中的遥不可及有了精确而又生动的印象。

  长伴君王侧，今日发生的一切绝不会只有这一次。

  “启禀陛下，整个宫中上下搜索了一遍，一共抓到十二个。”

  “交给御行司去审，别让我等太久。”

  “是。”紧接着又是轰轰隆隆一阵声音，人声消散。

  艾柠不由得用力吞了口口水，这下子，宫中上下应该都知道东宫还有这号独得殿下恩宠的女子了

  眼前的手掌终于挪开，屋子里只剩下了三盏微弱的灯。

  “你没事吧？”洛繁书不放心，拉着她的胳膊来回看，直到确认了她没事，这才松了一口气，神情转而变成了责怪。

  “谁让你过来的？深更半夜你到处跑什么？你知不知道今天有多危险……倘若，我再晚起身一步……”

  “好了，我知道错了。我不该乱跑。”艾柠这一顿乖巧的输出，第一次没顶嘴，直接给洛繁书硬控住了。

  她垂眸不敢看他，红彤彤脸蛋上写满了惊魂未定。

  到底为什么会怕呢？大概是发觉自己如今的身体，连剑鞘都拔不出来吧……

  实在是太反常了。

  洛繁书微微眯起了眼睛，抬手轻轻捏起了她的下巴，强迫她与他直视。

  “你到底是如何知道这里有刺客的？”

  “我……我听见了。”艾柠胡乱扯了一个听起来比较靠谱的理由。

  “不可能，以这群人的轻功，就连我都听不出来，不然也不会这样傻等。”

  “……”

  “是不是又什么人告诉你了？又或者说，不是人。”洛繁书转头，目光刚好捕捉到了门口消失的一条打圈的黑色尾巴。

  是艾柠让它赶紧跑的。

  “啧……你要不相信我就算了……我也不想解释，反正我没有用，想要保护你，不仅没有保护你……还差点给你添麻烦，我就是没用……”这招白莲花的做派，艾柠经常从电视剧里看到，不过这还是她第一次用，看起来……效果还不错。

  泪水犹如断了线的珠子，顺着她的脸颊一滴又一滴地滑落。

  她的泪水，永远都是他愧疚与心软的源泉。

  “我还没说什么呢……你哭什么？你别哭了，你再哭……”

  他的手忙脚乱，艾柠充耳不闻，继续嗷嗷哭，越哭声音越大……直到，他终于没辙了，只能一下子将她横抱在了怀中，像是捧着一样稀世珍宝。

  “啊……”一阵天旋地转，艾柠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就已经躺在榻上，面前是他近在咫尺的脸。

  她就这样被他压制在了身下，半分动弹不得。

  “你……你要干什么？”圆溜溜的眼珠眨巴眨巴，似乎满是惊恐与慌乱。

  那绯红的脸颊上还带着泪痕，他的心已经软成了一滩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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