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喜欢我束发？嗯？”洛繁书抬手轻轻擦去了她额间细密的汗珠，掌心又留恋地贴紧了她那饱满的脸颊。

  “嗯……”艾柠原本是想说不习惯的，可想了想，总感觉不太对头，便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好，那今后见你就不束发了。”他眼神中潋滟着笑意，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影子，指腹轻轻滑动了几下，抚摸着她那娇嫩的皮肤。

  艾柠点了点头，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放松的笑容。

  “方才，我跟姨母商量过了，但是还想听听你的意见……”洛繁书说起话来都是那样小心翼翼，斟酌着，生怕自己的措辞会引得她不舒服。

  “你愿意跟我回京城么？”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犹豫。

  “……”她没有开口。

  可他分明从她回避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丝挣扎。

  “不愿，也好。我会时常回来的。”这些都不是她该顾虑的问题。

  “……”可此时，她却继续摇了摇头。

  “我是想照顾姐姐，至少要等她把孩子顺利生下来，再说……”

  的确是一个无法反驳的借口，完美到天衣无缝。

  “也好。也好。”洛繁书点了点头，及时掩饰去了那一闪而过的失落。

  乍暖春风过境，山间的桃花已经慢慢开了。

  也到了他该离开的日子。

  临走前夜，当她将自己的打算说给肖梦霜听的时候，后者也只是笑了笑，并尊重她的决定。

  “你大可以继续考虑，毕竟天子无常，倘若是嫁过去了，你们便不再是寻常爱侣夫妻，而是君臣。这关乎你的一生，所以我更希望你慎重考虑，而不是被那一时的光鲜富裕迷住了双眼。你自小跟我在一起，一起进宫，宫中的一切，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

  天微亮，艾柠便听见马车的声音了。

  他临走的前夜，她一夜未眠。

  也许是不擅长分别，他并没有叫醒她，而是踏着残存的月色，独自走上了未知的凶险征途。

  冒险的时候，他不需要有任何人的陪伴。

  ……

  这一去。

  艾柠算是越发失魂落魄。

  经常，面会煮烂、水会打翻、菜会炒糊……总之就是一塌糊涂。

  肖梦霜时常抱着沉重的肚子无奈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却又实在不知该怎么做才好。

  终于，就在某一日，封禅大典的前一日，山间草屋之中飞出去了一只鸽子。

  要知道，自打住进来，她从未用过鸽子。

  结果，过了也就两个时辰，山上来人，这一次，是来接艾柠的。

  彼时，她正在收拾着自己制造的残局——打碎的陶罐散落了一地，大酱沾染了她那纯白的衣衫，甚至脸颊……

  总之，整个人都显得有些狼狈不堪。

  “苏小姐，我们是来接你进京城的。”打头的那个人，艾柠看着有些面熟，应该也是素玉堂的某个成员，也算是他的亲信了。

  “我？为什么是我？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艾柠指了指自己，手上沾染的大酱甚至还没来得及擦干净。

  “是我，是我让他们来接你的。”肖梦霜上前了一步，手中握着一条沾了水的方巾，顺手擦起了她脸上的脏污。

  “可是……为什么呢？”艾柠不解道。

  “为什么……因为我这里实在没有什么东西能给你摔了，你自己看看，家徒四壁。”肖梦霜转身朝她示意了一下四周散落着的瓦片，一脸无奈。

  “对不起啊……”

  “没事，已经有人答应要赔给我了，倒是你啊，你去东宫砸几天吧，正好也让我有时间能补补货。”艾柠难为情，不过她终于知道洛繁书的毒舌是遗传了谁的。

  “可是我走了谁来照顾你啊？”艾柠瘪着小嘴，看上去委屈得不得了。

  “你还真打算不回来啊？就想让你出去散散心，玩几天你可得给我回来啊……不用担心的，有人照顾我。”肖梦霜拍了拍她的肩膀，眼神中多了几分鼓励。

  “谢谢……”

  艾柠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肖梦霜轻轻揽住。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隔着衣服，她竟感觉那隆起的肚子轻轻动了一下。

  “去吧，趁早赶路，天黑前应该就能到了。”肖梦霜朝她摆了摆手，示意她赶紧上马车。

  “可是我没有换衣服呢……”

  “到了再换吧，好看的衣服多得是。”

  为保安全，肖梦霜还是抬手给她戴上了一抹面纱，勉强遮住了大半张脸。

  “你本应是已死之人，出去还是谨慎低调一些为好，省得再徒生什么事端。”

  “明白了。”艾柠朝着肖梦霜微微行了个礼，转身上了马车。

  一路的颠簸，害得原本就没休息好的她更加疲惫。

  眼皮打架，肚子里却在不停翻滚。

  一路上，她甚至都没敢掀开车帘看窗外，就这么进了城门。

  她终于忍不住了。

  马车被喊停，她立马跑到了角落里哇哇吐了起来。

  面纱实在是闷热，便被她摘了下来：看来这易容术真的应该快些学了，至少可以好好喘息，不会闷的慌。

  好不容易吐完，艾柠直起腰，顿感天昏地暗，眼冒金星。

  谁知，双目刚能视物，眼前的景象却让她恍然失神。

  在来之前，原本她是有心理准备的：故地重游，的确是打开痛苦过往的一把钥匙。

  可她依然选择了面对。

  是了，这一次她没有选择逃避。

  顾德猫宁的依然屹立在原来的那个位置，看上去除了岁月的洗礼，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唯独那块牌子，已经改成了“木宁酒楼”四个大字。

  身后的伙计见艾柠抬头凝望着那栋酒楼，随即连忙上前介绍了起来。

  “这是酒楼是殿下最喜欢去的一家，姑娘可是累了？要进去吃点东西再进宫么？”

  艾柠摇了摇头，倘若是进去，她是实在没有那个勇气的。

  “走吧，关键时期，就不要节外生枝了。”

  她是想得太复杂了，无非也就是吃顿饭而已。

  “好，也没有多少路了，姑娘再坚持一下，殿下应该已经在等你了。”

  “有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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