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姒的背重重的一推，进了门内，湿透的绣鞋落在地上，直接赤脚站在地上，她在简陋的屋里四处看着。

  览山等人进屋终于松了一口气，脱下身上湿透的衣服，他们围在炉火烤起衣服来。

  暂时能休息了。

  沈姒浑身力气早就没了，她清楚自己现在的角色，捂着肩膀，湿哒哒地在墙角坐下。

  听见览山他们在低声交谈，默默地用手拧着裙摆上的水，试图让衣衫没有那么湿，她的存在感很低，一个人低着头借着拧着裙裾不知道用手抠着什么，一时也没人察觉。

  那群人在用南疆语交谈着。

  “少主打算怎么逃出京城？”老头建议道：“虽然城门口严查，但是伪装成百姓和商户还是可以出去的，但是还要带着她——”

  “如今各处都有官兵严查戒备，只要呼救马上就会被就地缉拿，不如杀了干脆。”

  览山摇摇头，他坐在破旧的椅子里，裸露的后背上是繁复神秘的图腾刺青，随着火影明明灭灭，他沉吟道：“他可比你们的命重要多了，到时候就算是你们死了，她也不能死。”

  跟着的武士们面色有点悲戚。

  不知道聊了什么，有一个武士大着胆子问道：“我们到底需要一封什么信？”

  览山的声音听起来阴森冷酷：“这件事你们最好不要知道。”

  随后便起身走了过来。

  “........”

  沈姒意识到不妙，拧下了拧水的动作，将手重新收回袖子里，头低垂着，瑟缩颤抖的肩膀，满是害怕。

  头顶。

  宣纸卷成圆筒敲了敲沈姒的头：“你还没学会画？”

  览山的声音阴森诡异，感觉自己再说不会下一秒就要死了，点点头道：“会是会了，但是......”

  “哐当——！”

  印泥笔墨被用力磕在桌子上，览山直接把沈姒提溜过去：“那就现在画！”

  脚擦过地面，磨的生疼，脖颈后面被没有出鞘的弯刀抵住，阴森的夺命感扑面而来。

  沈姒不敢再出声，拿起笔，手哆哆嗦嗦的颤着。

  衣袖湿漉漉的滴着水，混了水的朱砂在宣纸上洇开片片。

  顾怀瑜的私章用来防伪的花纹十分特殊，照着重新刻制根本不可能，因此览山想出了画私章的方式，可是印章的花纹过于精细繁琐，看着沈姒哆嗦的手览山就知道今天的私章是又画不出来了。

  但是沈姒还是低头在纸上认真地画着。

  “.........”

  览山使劲踹了桌子一脚，不知道用南疆语骂了一句什么，便又回到火炉旁，和衣休息。

  屋内陆续地响起了鼾声，沈姒确认这群人都睡熟之后，手腕不怎么颤抖，画出了和顾怀瑜一模一样的私章。

  确定自己能画出来，便又用毛笔涂掉了。

  脑子里袭来一阵晕眩的昏沉，沈姒将额头抵在桌沿，撩起左手的袖子，自手腕向上，出现了零星的红点，密密麻麻地往上蔓延。

  袖子湿哒哒的垂落，整个头针扎一样的刺痛着，周身的皮肤已经发热，好像被火烤着一样难受。

  先前已经有这样的症状，冷热交替。

  ——她从低烧发到高烧了。

  眼皮几乎睁不开，铅一样沉重。

  不知道趴了多久，门被人匆匆忙忙地打开，老头进来神色匆忙：“不行了，城里正在挨家挨户地搜查，很快就要过来了，必须想办法立刻出城！不然等着我们的就是那吃人的巡抚司！”

  气氛变得沉默。

  如果说先前还有办法混出城，一夜过后，顾怀瑜显然调派了更多人手，如今只能坐着等死了。

  在京都和顾怀瑜硬碰硬就是鸡蛋撞石头，靠蛮力强闯，只会被京畿大军和锦衣卫扎成筛子。

  可是如果待着这里，等着挨家挨户地搜过来，绝对插翅难逃。

  一片死寂中，彪悍强壮的武士们感到了绝望。

  有人提议道：“要不然先砍掉她的左手，交给顾怀瑜胁迫他打开城门不然就杀了他的王妃？”

  沈姒抿抿干燥裂开的唇，没有说话。

  “不可能。”览山想也不想地就否决了：“当朝摄政王顾怀瑜可不会答应这种儿戏，就算答应了，我们出了京都也走不过五里。”

  览山笑的阴森嘲讽：“中原人的朝廷傲慢自大，哪怕再容颜倾城绝世的美人，在他们的眼里都是玩物，淮南亭自缢的贵妃就是他们自大的最好证明，让顾怀瑜为一个玩物做出牺牲，简直痴人说梦。”

  览山确实对中原王朝的帝王看的十分透彻，但是他看错了顾怀瑜，一个阴郁偏执的摄政王，如果真的采用这个方法，疯批的摄政王说不准会真的脑子抽风放览山他们逃走。

  倒是还要感谢览山，暂时保住了沈姒的手。

  沈姒浑身滚烫，呼吸变得缓慢滚烫刺痛，本来安静地听着览山他们说话，没忍住嗓子的干痒咳了两声。

  老头听到后，过来摸摸她的额头：“不行，她生病了。”

  武士们一听更加厌烦了：“那更不能要她了，就是个累赘！干脆杀了她，把尸体扔到街上，到时候被搜查的人发现，城门口的戒严一定会松上许多。”

  在览山面前唯唯诺诺的南疆武士，为了逃离京城，已经什么血腥的意见都敢说了。

  刚说完话的武士直接被弯刀割去了头发，一腔的热血喷薄而出，溅了周围几个人一脸。

  览山的脸上被溅了星星点点的血滴，弯刀上的血滴滴答答地顺着刀锋滴落，语调阴森诡谲：“再说杀了她，我就让你们再也没有向长生天忏悔的机会！”

  头颅咕噜噜地滚出去好远，眼睛睁大，神色不可置信，似乎临死都不敢相信自己会这样。

  屋里陷入一片阴寒的恐惧安静之中。

  忠心护主的南疆武士们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们敬仰有加的少主会为了一个中原人的玩物杀掉他们的同族人。

  沈姒抬起头，努力往角落里缩了缩，和头颅对视，明明烧得厉害，后背还是感到一阵发凉，浑身打着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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