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椋一脸真诚，让冯诚话至嘴边，终究还是说不出口。

  “罢了，下官也不与您多做争辩，您今日来我府上找我，所为何事？步将军可没有关在我大理寺的牢内，您此行，若是想让我网开一面，我亦无能为力。”

  “冯大人说笑了，此事京城所有人皆知，老夫又怎么会以这样的理由来找你呢，老夫只求您一件事，请您对圣上直言，当初您是花了多少时间才找到我小孙女的下落，如何得知我小孙女儿的死讯，又是何时才告知老夫此事的，老夫希望您将整件事完完整整地告诉圣上。”

  冯诚诧异地问道：

  “下官有些不明白，此事既然已被证实是一件乌龙，步将军也已认祖归宗了，还有什么必要旧事重提呢？”

  “当然有必要，老夫要向圣上证明自己的清白，也证明我家潘玥此前对自己的身份一无所知。”

  “这……”

  冯诚瞬间明白了齐国公的意思，只要这个证词是从他这个大理寺卿的嘴里说出去的，在朝堂上就瞬间有了可信度，毕竟，所有人都知道他冯诚刚正不阿，绝不可能替人做伪证。

  而且，这中间还有个很重要的时间差，那就是齐国公潘椋是在认下步惊鸿为养孙之后，才去大理寺向他询问孙女儿的下落的，也是在那之后才从他口中得知自己孙女儿的死讯的，甚至于当他得知孙女儿死讯后，还为孙女儿立了个衣冠冢，这些事足以证实，他此前确实对步惊鸿的真实身份一无所知。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冯诚盯着潘椋的眼睛看了许久。

  “国公爷，您当初，真的不是在对下官下套？”

  “下什么套？老夫与你是什么关系，儿女亲家。对你下套，对我们潘家有什么好处？老夫只有两个孙女儿，在小孙女儿没找到之前，我就将唯一的孙女儿许配给了你们冯家，可见老夫对冯大人你的信任程度。

  难道你心里，一点也不信任老夫的为人吗？”

  冯诚想了想，终于点头同意了。

  “好吧，既然如此，明日我便在朝堂上将此事告知圣上与诸位大臣。”

  “多谢冯大人。”

  “国公爷，是否赏脸在冯某府上用个便饭？”

  “不了不了，谢过冯大人厚意，只是老夫如今哪还有心思用饭啊，老夫只想早日将我那苦命的孙女儿给救出来。

  冯大人心里最是清楚不过了，这孩子从小到大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如今好不容易被我们给认了出来，却又因为身份一事入了狱。

  唉~罢了罢了，老夫不该再冯大人面前多提此事，老夫还是回府慢慢地想办法吧。”

  潘椋说着说着，用衣袖轻轻拭了拭眼角。

  冯诚见此情景，内心倒是多了几分不忍：

  “咱们两家是亲家，国公爷莫要对下官见外，若是真有下官能帮上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不了不了，只要冯大人能将当初的事原原本本地说出来，老夫就十分欣慰了。”

  “这件事不过是小事一桩罢了，原本觉得这是国公爷的家事，下官不该与他人细说，既然国公爷自己提了这个要求，那下官定然不会有所隐瞒。”

  “嗯，多谢，老夫这便先回去了。”

  潘椋转过身朝外走去，冯诚小心地跟在他的身后陪着他走出了冯府。

  目送齐国公离开之后，冯诚轻笑了一声：

  “老狐狸哟~你这是吃准了我。罢了，左右也不过是将此前的案件还原一下，至于其他的事，我一概不知。”

  潘椋离开冯府之后，又走访了几家，直至天黑才回到家中。

  当夜，御史朱大人也收到了一封密信。

  拆开一看，正是黎锦荣写得求助信。

  信上只有六个字：

  “朱兄助我孙儿。”

  朱大人将信纸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确定再无多余的话语，这才将密信至于火上烧掉。

  他自言自语道：

  “黎老弟且放宽心，你潘黎两家，只剩下这么一个能上战场的独苗苗，兄长我，便是粉身碎骨，也要帮你保住。”

  五日之后，又到了朝会时间，所有人按时到了紫宸殿上。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福康的话音刚落，底下此起彼伏地冒出好几声：

  “圣上，臣有本奏。”

  虽然早就预料到，今日又将是热闹的一天，可庆元帝也没想到，竟然连那些平日里难得开一下尊口的人都跳了出来。

  “一个一个来，冯大人有何事要奏？”

  庆元帝第一个便点了冯诚的名。

  冯诚向前几步，行了一下礼，之后便开始缓缓道来：

  “圣上，臣昨日审结了一起历经多年的悬案，事关一众拍花子的生死，想请圣上定夺。”

  “哦？什么样的悬案需要拿到殿前让朕来定夺？”

  “此案牵涉的人员太广，涉及的人数太多，历经的时间太久，臣亦是查了多年才终于将此案查得水落石出，相信在场有不少大人，都会对此有兴趣，尤其是家中曾有孩子被拍花子拐带走的。”

  冯诚的目光在几名官员的身上一一略过。

  果然，此举立即牵动了好几个人的心，他们都迫不及待地想要从冯诚口中得知自己孩子的下落。

  “那你还等什么，快快道来。”

  庆元帝也有些激动了，什么样的拍花子团伙，胆敢连续拐走数位朝廷命官家中的孩子。

  冯诚轻咳了一声，将自己查到的关于这个拍花子团伙所有的事全都说了出来，也包括自己顺藤摸瓜查到的关于那些大人家中孩子的下落。

  “其中，齐国公家孙女儿的下落，原本是微臣最早一个查明的，那是在两年多以前。

  那伙拍花子声称，那孩子被他们团伙中其中一人带走了，变成了乞丐，流浪到了沧州郡附近。

  他们曾在那一带偶遇过他俩，他们本想将孩子抢回来，无奈那孩子跑得太快没能追上，最终只是将那名背叛了他们的同伙给打死了。

  后来，下官派人去沧州一带询问那孩子的下落，捕快们经过半个多月的寻找，最后得知那孩子竟然饿死了，被人丢去了乱葬岗。

  捕快们回来后，将这个沉痛的消息告诉了臣，臣本该在当时便转述于齐国公，可当时正处在北伐前期，国公爷即将奉命出征，臣怕国公爷过于伤心，哭坏了身体，耽误了北伐一事，故而私心将此事暂且瞒了下来，只告诉国公爷，臣会尽快帮他寻找孙女儿的下落。

  待国公爷北伐归来后，臣本想将此事告知，却又因为国公爷正因为收了步将军为养孙一事而开心，臣不忍扫其兴致，便再次将真相瞒了下来。

  直至北伐一个多月之后，国公爷亲自上门，再次询问关于他小孙女的下落，臣这才不得不将此事告诉国公爷，果然，国公爷听闻此事之后，心痛欲绝，事后，还为其小孙女儿建立了衣冠冢。

  除此之外，臣第二个找到的孩子，是张大人家的小儿子，那孩子比国公爷的小孙女运气要好一些，被拍花子卖去了一户富贵人家，成了对方家中兼祧两户的当家子。”

  “呸！什么富户，能与我张家相提并论，圣上，这样的拍花子团伙着实可恨，害得臣与国公爷两家儿孙失散多年，非斩邢不足以平民愤。”

  户部尚书一听冯诚提到自家刚认祖归宗的小儿子，气得立即跳了出来，大声指责拍花子的恶行。

  但是朝堂上其他人，可就心思各异了。

  他们家中并无孩子失踪，却也能对潘椋的痛感同身受，一个世家小姐，被拍花子拐走后，先是成了乞儿，后又饿死他乡，被丢去乱葬岗，经历实在是有些惨痛。

  难道说，冯诚口中被丢去乱葬岗的那孩子，就是步惊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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