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嗞”

  缓缓的将嘴里的酒咽了下去，这次掺的水不多，入口辛辣，衡水老白干的酒香味还是很浓的。

  眯着眼睛，咧着嘴，夹起一片酱驴肉，缓缓的在嘴里嚼着。

  “呵呵，贾队长这一口肉，一口酒，神仙来了也赶不走啊！”

  “冯老板，坐，一起喝点。”贾队长指了指老冯面前已经提前摆好的筷子和酒盅。

  老冯没有客气，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就塞进嘴里。然后端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仰头，倒进嘴里，轻轻的皱了皱眉头。

  “冯老板，是不是也尝出来了。你说孙掌柜这酒里掺了多少水，有没有五成？”

  老冯摇摇头说道：“肯定没有，要是真有五成，那这酒还能喝吗？不过三成总是有的。”

  “嗯，说的也是，不过三成就不少了。”说完就自顾自的吃着喝着，也不再说话。

  三杯酒下肚，老冯放下筷子。

  “贾队长，感谢你的好酒好菜。不知道您要和我谈什么买卖？咱可先说好，我就是一个小牲口贩子，太大的生意我可不一定吃的下。”

  贾队长笑着说道：“冯老板，这生意大小不重要，重要的是合适的人做合适的事，我觉得你就是最合适的人。”

  “哦，看来这事只有我能做。贾队长，不瞒您说，我就是个生意人，只要能赚钱，我老冯这一百来斤就豁出去了。”

  “哎，这才对嘛。”贾队长伸手给老冯倒上一杯酒，然后低头说道：“我想让你帮我买点东西。”

  “呵呵，贾队长想买什么牲口，几岁口的？有什么要求您尽管提，我老冯肯定不让您失望。”老冯笑着拍了拍胸脯。

  “我想买点八路的宣传单。”贾队长凑到老冯的耳边说道。

  老冯的笑脸顿时僵住了。

  “贾队长，您说的那是什么？我怎么不知道。您要说牲口，我没问题，您要说那什么单，我连听都没有听过。我去哪给您找啊？”

  贾贵笑了笑，伸手举着酒盅，和老冯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人家都说你冯老板人面广，路子宽，我琢磨着这东西你应该能给我搞到的。”

  “贾队长您就别拿我老冯开玩笑了，我都不知道什么东西，我上哪给您弄去？”老冯给贾队长杯子里添上酒，笑着说道。

  “冯老板，我知道这东西风险不小，所以肯定不能让你吃亏。要不要先听听价钱？”

  “您还是别说了，我又没本事给您弄来。您开的价钱越高，我就越心疼。”

  “五根小黄鱼，或者两把二十响。”

  老冯听到贾队长的话，原本有些迷离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黢黑的脸上也泛起了潮红。

  金条作用不大，对于武工队来说，好多东西，都是有钱也买不到的，比如武器。

  何况贾贵说的是两把二十响，这可是敌后同志最喜欢的武器，携带方便，装弹量大，即可连射，又可点射，两把枪，足以应付一场小规模接火。

  不是我不想拒绝，奈何贾队长给的太多。

  “贾队长，您这，这东西让皇军知道，别说是我，连您也是要掉脑袋的啊。”

  “废话，这我还能不知道吗？”

  老冯的心往下落了落。

  “我能问问您，您要这东西做什么用吗？”

  “我能做什么用，我还能去宣传抗日不成？当然是用来栽赃嫁祸。”

  老冯的嘴张得老大，半天合不拢。

  能把这么龌龊的事，说的这么理直气壮，也就是贾队长您了。

  “贾队长，”老冯嘬了一下牙花子，决定赌一把。

  “不瞒您说，这东西我能搞到，不过不会太多。关键是皇军管制的太严，城门口对这种东西也检查的很厉害，想带进城里，不太容易。”

  贾队长摆了一下手：“城门口那里你放心，到时候我会去接应你的。”

  “那个，您也知道，这一路上，皇军，八路，皇协军……”

  “冯老板什么意思？您直说。”贾队长似笑非笑的看着老冯。

  老冯讪笑了一下，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真要说成本，一根小黄鱼印出的宣传单，能把自己给埋了，而且是埋的严严实实的那种。

  贾贵给的价，真的很良心。

  不过，想想武工队过的日子，自己的脸又算的了什么？

  “我不要金条，您给武器就成，现在武器比黄金值钱。”

  贾队长点点头：“没问题。”

  “您也知道，这一路过来，我得冒很大的风险，您看能不能再加点？”

  “冯老板，你这可不是做生意的态度了。我是和你做买卖，可不是在做慈善。”

  老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嘿嘿，咱这不是穷怕了嘛！您看能不能再多给……”

  “行了，行了。我那里还有两把没人用的王八盒子，一块给你吧。”贾队长不耐烦打断老冯的话。

  老冯眼睛瞪圆了。

  我其实想说的是，能不能多给点子弹。

  好家伙，谁想，你一张口，又是两把枪，虽然是王八盒子，可是我们好多同志可是连枪都还没摸过呢！

  再说能拔脓的都是好膏药，能打鬼子的就是好家伙。

  好像生怕贾队长反悔，老冯忙站起身拱手道：“难怪人说仗义疏财贾队长呢，果然敞亮。那我老冯可就厚着脸皮谢谢贾队长赏了。不知道您要什么样的，要多少？”

  “这个随便，只要是八路的宣传单就行，也不要太多，有个一千张就行。栽赃嫁祸，用不了太多。”

  “是是是，我懂。不知道您什么时候要用？”

  “五天之内给我弄来就行。”

  “没问题。五天之内，我一定给您送过来。贾队长，咱们合作愉快。我敬您一杯。”

  贾队长也端起酒杯，两人一饮而尽。

  老冯站起身：“贾队长，酒就喝到这里了。我得赶紧回去给您备货了，别耽误您的大事。”

  “冯老板不着急，我也喝的差不多了，咱们一起走，我把货款给你结了。”贾队长也站起身说道。

  “先——先结货款啊？”老冯结结巴巴的说道。

  这年头，兵荒马乱的，哪有什么还都没看到，就先结货款的。

  关键说这话的人，是贾贵。那就更像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能不赖账，就已经足以给贾家祖宗增光添彩了。

  现在竟然要先结货款，老冯觉得自己应该是孙老板的假酒喝多了。

  “啪”

  老冯伸手在自己脸上打了一巴掌，听这声音，用的力气不小，挺响的。

  “嘶，还真疼。看来是真的。贾贵这货不会真让什么脏东西给冲了吧？”

  看着贾队长疑惑的眼神，老冯忙笑道：“蚊子”然后伸出手掌给贾队长看。

  看着什么都没有的手掌，随即又忙找补道：“呵呵，没打着。”

  孙掌柜坐在柜台后面，看着两人埋着头嘀咕着，不时还发出笑声，撇撇嘴心想，看两人鬼鬼祟祟的样子，也不是什么正经生意。

  不过，随即就看到两人都站起身，打算离开，忙快步走上前。

  “贾队长，吃好了？您看今儿的饭钱……”

  看着笑的像一朵花似的孙掌柜，贾队长疑惑的问道：“饭钱怎么了？”

  “您的饭钱还没结呢？”

  “孙掌柜，我贾贵虽说有个仗义疏财的名头，但你也不能真觉得我好欺负。”贾队长瞪着眼睛说道。

  “嗯？贾队长，您这话是从哪里说起的。谁敢欺负您呢？”

  “那好，我今儿就和你好好掰扯掰扯。上次我和老六老九一起来吃饭，你说他们走了，问我要饭钱。这我认了。谁叫我这人为人仗义呢。可是今天我和冯掌柜一起吃饭，你还问我要饭钱，你这就有点欺负人了。你为什么不问冯掌柜要？是不是真觉得老子好欺负。”

  贾队长的手按在枪盒上说道。虽然拔不出来  ，但吓唬人还是够用。

  “好么，我还以为能白蹭一顿酒呢，感情我吃的不仅是菜，还有亏啊？”冯老板这才明白过来。

  听到这话，孙掌柜一时竟有些无言以对。

  人家这话说的在理，哪有两个人吃饭，问一个人要钱的道理。

  可是一直以来不都这样吗，也从来没有人提出这个疑问。

  想了好一会，才勉强辩解道：“这菜不都是您点的吗？”

  “没错，是我点的，我点的我就应该付账吗？这菜还是蔡水根给我上的，难道要让蔡水根付账？这菜还是杨宝禄炒的呢，难道要让杨宝禄付账？”

  孙掌柜有些懵了。

  这话，听起来好像还真特么的有点道理。

  旁边的老冯看着一脸发懵的孙掌柜。心里确定一件事，贾贵真的是让什么脏东西冲了。

  听听这些不要脸的又很有道理的话，这是贾贵能说出来的吗？

  不要脸他是炉火纯青，可他什么时候会讲道理了。

  再不要脸的道理，也是道理不是。

  “孙掌柜，这顿我来，怎么能让贾队长掏钱呢？”老冯忙从兜里掏出一叠准备票，放在孙掌柜手里。

  他今天占了大便宜了，这顿饭钱，自己应当给。

  重要的是，他怕再不掏钱，孙掌柜就疯了。

  摸着手里的钱，孙掌柜才回过魂来，拱着手勉强笑道：“那就多谢冯老板了。”

  “你看，这不是挺好的。你的饭钱也收回来了，还不用落一个欺负人的名头。这世道，像我这么讲道理的人已经不多了。”贾队长摇晃着折扇，一副孺子可教的嘴脸。

  “嗯，那是，别说安邱，就是整个河北，还有比您更讲道理的人吗？”孙掌柜揶揄道。

  “哈哈，这话我爱听。你要早这么说，我不就直接把账结了，还轮得到冯老板掏钱？”

  老冯和孙掌柜同时在心里“呸”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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