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亡国之君
连续下了几日的细雨,到昨夜刚停,空气中有浓重的湿意。
戈曳皎皎自后庭经过,荒芜的杂草丛里,十几个衣着褴褛的奴隶齐齐朝她望过来,眼中都有难以遮掩的惊艳之色,心道这就是响誉七国的绝色美人儿。
果真……桃浓李艳,袅娜生姿。
这般词穷地感叹,换来身上立刻惊起被倒刺长鞭鞭笞的剧痛。
“收好你们的狗眼,我南朝的皎月公主岂是你们这些卑贱的奴隶可以窥探的?”
管事的人说完话又随手挥舞了几鞭子,这些奴隶疼得闷声受痛,却又不忘五体投地,朝尊贵的人跪拜。
“奴拜见公主!”
湿冷就那样与他们原本就破烂不堪的粗布麻衣贴合在一起。
伴着地上脏污的泥土,那一堆脏乱与他们,好像就应该融合为一体一样。
不过……无人在意。
戈曳皎皎的目光自始至终没有落在这一堆奴隶身上,而是不自觉被远处杂草丛里的男人吸引了心神。
孤绝平静,他周身气度,与这里格格不入。
她的青葱玉指缓缓抬起指向那个人,开口:“汀柊,那是何人,喊他过来。”
汀柊听言,一时有些为难:“女君,此人是大王特意交代先暂时养在公主府内的。”
言罢,戈曳皎皎的目光更加冷冽:“原是王兄的人,怎的……我连看一眼都不可了?”
这音色娇媚,却无婉转之意,听起来如她人一样似天上皎月冷然不可侵犯。
汀柊抬起眼皮偷偷观一眼戈曳皎皎的神色,终是诚惶诚恐地快步走到那人的身前。
此人也是一身麻衣,却干净整洁,看起来明显不同于其他的奴隶。
他身上还自然流露出一身的矜贵之气,那一张脸更是出彩,刀削斧刻的轮廓,眉目舒朗风流,肤如玉质……
汀柊一个老男人看了都心动,莫怪乎王上如此费尽心力。
此刻……这人合着双目,像是在打坐一般,在他的身后,还藏着一人……是他原先的仆侍,那仆侍身材不如他高大,被严严实实地藏在草丛内。
汀柊对他相当客气:“郎君,女君请您过去一趟。”
这人闻言,眼皮动了动,然后缓缓睁开,一双眸子深邃,此刻古井无波,他起身,然后低头随手整理掉身上沾的草屑,身侧的仆侍也一起帮他整理。
待整理完,仆侍一脸紧张地看向身侧的人:“大……郎君……”
男人面色淡然:“无事。”
待人终于要走过来,却又被公主身侧的女侍呵斥:“大胆奴隶,竟然敢在女君面前如此无状!汀柊,你难道没有教他一个奴隶在女君面前该行何礼吗?!”
汀柊脸色顿时有些难看,求救一般地看向戈曳皎皎,然后再将目光转移到那个风光霁月的男人身上,男人此刻停住了脚步,微微垂着头,看不明确他此刻的神情。
戈曳皎皎没开口,那目光始终定定地落在这个男人身上。
此人……她有些熟悉。
似是迫于公主的威压,男人终于跪了下来,趴在地上一步一步穿过杂草丛,带过泥泞,爬行到公主的脚边,他身侧的仆侍与他一般,却好似比他更难忍受这样的屈辱,紧咬着唇,脸色惨白。
戈曳皎皎看着男人乌黑的发顶,抬起小脚抵到他的下巴上,然后使了一点力,将男人的整张脸展现在自己眼前。
此刻已是深秋,可这皎月公主依旧着着一双木屐,露出白嫩细腻的一双小脚来。
此刻她一只脚抵在自己的下巴上,微凉细腻的触感十分之好,前提是……若不在这样的场合。
名满七国的绝色美人儿,哦不……现在只剩下五国了。
他曾经以帝王的礼仪求娶于她,紧接着就被她灭了国,沦为囚奴。
他垂眸看着她白皙香软的小脚,喉结动了动,眼神之中有明明灭灭的幽光,真是不得不感叹,世事命运的无常变幻。
戈曳皎皎仔仔细细打量他这张脸,终于想起来了。
此人她确实见过……在画上。
她忽而轻笑,如风吹银铃一般悦耳,她道出他的姓名:“原是大庆国的亡国之君,子君长情,素来以容貌和美风仪着称,如今看来,不过如此罢了。”
她说完抬起宽袖掩盖还在讽笑他的樱唇,然后即刻想收回抵在他下巴上的小脚,却被子君长情一把握住,并且张口咬了上去。
一时之间,周围人都震惊地忘记了反应。
这一口咬下,许是想要在她身上留下深刻的烙印一般,不过没有停留多久。
眨眼之间,戈曳皎皎的脚背上,留下了一圈带血的牙印,肇事之人却依旧无所畏惧地看过来,仿佛不知道他已经死到临头。
身后跟着的女侍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地跪下来想替她搽拭伤口,女君此刻却一脸暴怒,抬手夺过汀柊手上的倒刺长鞭:“找死!”
她娇喝一声,长鞭毫不留情地抽在子君长情的身上带起一阵破风的声响,也不过瞬息,趴在地上的人脊背印出一溜深色的血迹。
“呃……”子君长情忍着剧痛,痛出声响,他身旁的仆侍见戈曳皎皎还要出手,即刻赴死一般挡在他身前,似是为他悲切地呼叫了一声:“大王!!!”
“让开!”子君长情呵斥,一双眼睛却一直定定地注视着戈曳皎皎。
戈曳皎皎回视着他,眼里对他的讥讽和嘲笑始终挥之不去。
她扔下手中的长鞭,继续讽刺他:“喊他王上?你以为,你是谁的王?”
这话说的狂妄,可也有狂妄的资本,南国在一年的时间,连灭两国,如天降神兵一般,实则一直厉兵秣马,伺机而动。
剩下的北朝、东辰、西祈、孟国,派下细作不知凡几,都探查不到南国底细,四国自危。
戈曳皎皎如此狂妄,接下来南国必然还有大动作。
有传闻……此女聪慧过人,自小师从兵家之长荪况,善用兵!
一年前学成回了南朝,也是此后这一年,南朝大肆扩张。
他当时欺她不过一女子,未放在心上,只听闻她貌美,便下了婚书求娶于她,让她做自己的王后。
言说一女子自古天道人伦当是——相夫教子。
子君长情思绪飘远,马上又被戈曳皎皎的一句话给拉了回来。
她芙蓉面上好似覆着一层厚厚的霜雪,冷酷无情道:“赐鞭刑,一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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