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医院。

  医生拿着子衿的化验单和体检单边看边说道：“恢复得不错，就是体重太轻了。可以摄入多一点高蛋白的食物，然后要适当地运动。”

  “药还不能停，口罩也要戴好，现在最怕严重的排异和感染。平时注意个人卫生，饮食安全也要注意，尽量不要吃生的凉的东西。然后肠胃不好的话是正常的，你现在是不是很容易撑？”

  子衿点了点头，医生放下化验单，笑了笑说：“那就少吃多餐，每餐都吃少一点，然后吃多几餐。”

  子衿一脸无奈：“可是我在学校也没办法多吃几餐啊！”

  医生靠坐在椅子上，拿着笔点着桌面，十分认真地说：“你现在就回学校我是真的不太支持的，太着急了，我建议最好是等身体情况全部稳定下来之后再去学校。”

  “一般都是一年，你这那么着急的就要去学校，万一没注意感染了，到时候不单单是前功尽弃那么简单，还会威胁生命。”

  子衿被吓得一愣一愣的：“我……我注意一点都不行吗？我会很小心的，也不会吃外面的东西，我就回去上个课总可以吧！”

  医生见他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只能继续劝说：“可以是可以，就是风险比较大，个人认为居家会更有利于你的康复，好起来也会快很多，而且家里的风险也小一点。”

  “你现在是十五岁，就上高二了，比大部分人都小，休学一年刚好。”

  回到家后子衿就把自己闷在了被子里面，子妈趴在上面一直劝他。

  子妈轻轻地拍着被子：“小衿，你必须得听妈妈的，在家待着吧！我知道天天待家里难受，但是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听话！”

  子衿带着哭腔说：“我不听！”

  姥姥也坐在床边劝道：“小衿啊！你就留在家里陪陪姥姥可以吗？你在家姥姥也好照顾你啊！学习哪有身体重要？等你养好病了也不迟的。你就别犟了！”

  子衿没说话，已经在被子里哭了起来。

  子妈隔着被子拍打子衿的后背：“哭也没用，下周我去给你办休学，你乖乖的待家里养病，听到没有？”

  子衿哭得更大声了：“可是我就是想去学校呜呜呜呜呜……”

  姥姥坐在一边无奈叹气，子妈语气有点冲地说：“可是医生说你现在就去学校很危险，万一感染了怎么办？你要爸爸妈妈姥姥去医院守着你吗？”

  “花了那么多钱，受了那么多罪，就不能消停消停吗？上次就是没好完就跑出去玩，感染了还跟你爸爸瞒着我和姥姥，吐血晕家里，你小子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子佩想起了之前在医院的无数个日日夜夜，想起看到子衿大口吐血时的惊恐万分，也忍不住哭了，拉了拉子妈的衣角：“妈妈，你别说了。”

  子妈也忍不住抹起了眼泪：“你怎么老是不听话？没见哪家孩子像你一样那么多毛病的！从小到大闯了那么多祸，现在生病了还不消停！”

  姥姥急忙捂子妈的嘴：“你骂孩子干嘛？小衿是我带大的，他闯祸的时候你根本没管过他，现在骂他就是在骂我！你要嫌烦你就别管，换你天天关家里也得疯，骂孩子干嘛？他又不是故意生病的！”

  听到姥姥骂妈妈，子衿连忙爬了起来，拉住姥姥说：“呜呜，姥姥对不起！是我不好，你别骂妈妈！妈妈也只是希望我好而已！”

  听到这句话，这一家子泪腺发达的人都绷不住大哭起来，子爸站在一边都哭成了狗，子妈趴在子衿身上抱紧了他。

  子衿断断续续地抽泣道：“我不去学校了，对不起呜呜呜……我在家里就行……对不起妈妈，让你们担心了，对不起呜呜呜……都是我不好，我不应该生病的……我听话……我在家里……妈妈对不起……麻烦你们了，对不起呜呜呜……”

  子妈感受到了子衿在浑身发抖，知道自己话说重了，连忙抚着他的背顺毛道：“是妈妈错了，可是妈妈也只想小衿快点好起来，像以前一样活蹦乱跳的……刚才是妈妈语气重了点，是妈妈不好……妈妈没有怪小衿……”

  子妈号啕大哭起来，自责重重压过来，压的她几乎喘不上气。

  十五年前，她怀上双子的时侯才刚转到S市来一年，在学校刚站稳脚跟，工作压力很大。

  大学那边有规定，五年为期，非升即走，所以必须努力往上升。

  但是她突然怀孕了，没有任何准备，还一怀怀两个，子妈拿到结果的时候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子爸倒是傻乐得不行，逢人就说他要当爸爸了，还是龙凤胎，直到现实给了他沉重的一棒。

  子爸当时正处于事业上升期，领导很看重，经常带他出差，根本没时间照顾小孩，而且他们还要供房子，压力不是一般大。

  但是他们也不舍得打掉这两个小生命，那可是龙凤胎啊！打掉了可能再也遇不到了！

  姥姥姥爷也专门打电话来叫他们不要打，生下来给他们养，所以子妈生了下来，是剖腹产。

  医生先掏出来的是子佩，然后才是子衿，但是子衿体重比子佩重一点，医生建议让子衿当哥哥。

  子妈直接怼了回去：“都是双胞胎了还分什么哥哥姐姐？他们两个互相让着不行吗？非得谁宠着谁吗？他们既是哥哥姐姐，也是弟弟妹妹。”

  子佩生来身子就比子衿弱点，虽然没有什么大病，但是小病不断。

  子妈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更别说带小孩了，现在还一带带两个，虽然有姥姥姥爷帮忙，但是一家六口人挤在现在的小套房了，天天忙得晕头转向。

  特别是俩孩子一个哭了另外一个会立刻跟着吟唱，还特喜欢晚上唱，一声比一声响亮，全家差点被逼疯。

  在两个孩子三个月的时候，子妈回去工作了，由于姥姥姥爷丢不下B市那边的人际关系和房子，子爸子妈又实在是没时间没经验带孩子，双子就让他们带回了B市。

  自此，双子成为了留守儿童。

  子妈只有在国庆或者寒暑假的时候才能去B市看两个孩子，快要开学的时候又回S市。

  每当子妈要走的时候两个孩子都会大哭着抱着她的腿说：“妈妈别走！妈妈别走！”

  左腿一个右腿一个抱的死死的。

  后来子妈学聪明了，每次都是等他们睡着了再走，不过这样只是让他俩睡醒了发现妈妈不见了再哭而已。

  后来两个孩子上幼儿园了，子爸升职了，出差相对少了一些，子妈也基本站住了脚，就把两个孩子接了回来。

  结果才一个学期，双子前前后后病了十几次，严重的时候连夜抱着两个孩子往医院冲。

  而且子妈是个厨房杀手，子爸出差的时候她不敢让孩子老去吃餐馆，就在家里捣鼓黑暗料理，把不怎么挑食的子衿都给吃吐了。

  双子在幼儿园也非常能闹腾，每次放学老师都会一通告状，子妈一个大学老师面对幼儿园老师的批评都只能低着头，后来只要子爸不出差子妈就让他去接送。

  回到家了他俩也上蹿下跳，子佩比子衿懂事点儿，说她是会听的，子衿是不流血就使劲儿作，流血了晕了好了又继续往死里作，教死教不听。

  子妈是不舍得打也不舍得骂，子爸倒是拿扫帚装模作样吓唬过他。

  但是子衿是不禁吓的那种人，吓得大哭起来，哭的撕心裂肺的，邻居以为他们家暴直接给报警了。

  子爸子妈只能把他俩当祖宗供着，结果给他俩供成了营养不良，只能给姥姥姥爷送回去了。

  直到双子五年级的时候姥爷去世了，子妈和子爸想把姥姥和孩子都接过来，但是姥姥拒绝了，双子也拒绝了。

  小学毕业后面临着上初中的问题，这次子妈十分坚决地要让俩孩子和姥姥回S市，但是姥姥已经在B市生活了大半辈子了，那里有姥爷，有她熟悉的一切，她不想离开了。

  但是姥姥不走双子也不肯走，最后是姥姥亲自出马给他俩做了一晚上的思想工作，他们这才肯跟子妈回S市。

  也是从那时候起，子妈意识到她的两个孩子最亲的人不是她。

  他们已经长大了，再也不会像小时候那样围在她身边奶声奶气地叫“妈妈、妈妈”，不会再抱着她的大腿撒娇要抱抱，不会再抱着被子跑她床上要跟她一起睡……

  她错过了两个孩子的童年，是一个不称职的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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