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焕含笑着解释，“我们也不是故意不告而别的，旁人催得太急。”

  见大家都在看他，他继续说道：“就是其他散修，我们约好了一起进来的，只不过方才分开了。”

  星迪点了点头，没再问别的。

  桑榆看了一眼对岸越发浓厚的雾气，提醒所有人，“都留意下周遭环境，恐有变故。”

  陈麒愣了一下，反应过来。

  是了，以修者的耳聪明目，即便有海浪声和其他嘈杂声的干扰，他也不至于被突然出现的人和声吓到，应当在他们近前时便察觉到才对。

  一直沉默不出声的程时琇开了口，“我们这里恐怕也有浓雾，只不过我们身在雾中，察觉不到，小心些。”

  他们身后是高高长长的围城，身前是滔天的海浪，如有浓雾，也确实可能会被他们忽略。

  桑榆等人应是。

  周遭还未登上浮桥的队伍也听到了程时琇的话，此方海岸上气氛一下子便严肃起来，窃窃的私语声也消失不见。

  不多时，印证了程时琇的猜测。

  以学府为圆点，周遭数尺外的环境皆像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迷雾，陈麒伸手出去感受了一下，便见这方已经看不到他的手了。

  耳旁似是有风呼啸而过。

  陈麒忙将手伸回来，那风声也随之停了，这才感觉有些后怕。

  方才浓雾之外似是有什么东西在伺机而动，若再晚一步，恐怕他的手就不保了。

  桑榆等人也看得脸色一变。

  “都警醒些。”

  不等带队的人吩咐，周遭所有人都知道不能随意离开队伍范围了。

  登桥的速度再次加快了许多。

  也不必等前一条队伍走至海中央，两条队伍之间几乎是紧密衔接的。

  等到浓雾扩散至一掌之间，桑榆看了一眼已经几乎走完的最后一个小队，当机立断，“快，上浮桥。”

  另一个队伍也听见了桑榆的话，立即在浮桥上疾走起来，为其他人快速腾出位置。

  不过瞬息，那条队伍已经悉数登上了浮桥。

  桑榆掌中浅绿色光芒亮起，在浮桥上尽数铺开，学府一行十三人、加上陈麒、薛玉儿和罗焕三人迅速顺着浅绿色的光芒快速行走。

  浮桥走了一小段，桑榆回头一看，方才他们所站的位置已经尽数被浓雾吞没。

  海面上不知何时也起了厚厚的雾气，天还未黑，他们却几乎什么也看不见。

  一直不间断的海浪声也消失不见，周遭好似一下子便静止下来，只能听见人在过桥时轻巧的脚步声。

  天地之间，像是瞬间便仅剩下前方这些人，似是游魂般在海面上移动。

  一种极大的危机感油然而生。

  桑榆转过身，脚步却未停，试探着往那个方位扔了一小块熟的灵兽肉。

  须臾，一声兽吼低低地响起，桑榆手中拉着的细丝动了动，一股极大的牵扯力自那端传来，险些将她拉过去。

  容与牵着她的手一紧，几乎要不管不顾地拉着她疾步往前。

  桑榆快速切断细丝，“走快点。”

  还在浮桥上的三条队伍，近三百人都听到了那声兽吼，急急加快了脚步。

  学府之中，打头的已经换成了程时琇，桑榆和容与负责殿后。

  远远的，有人喊了一声，“浮桥要断了。”

  而后桥上便有惊呼声响起，夹杂着几声闷哼和细微的裂音——前方浮桥断了，有人受了伤，且情况未明。

  桑榆的心沉了沉，他们还未走到海中心。

  “顺着问心木走。”

  话音未落，方才的浅绿色光束之中有浓绿的枝叶生出，迅疾着跨过海面，形成新的浮桥，密密匝匝的枝叶绿油油的，意外的让人安心。

  “多谢桑掌门。”

  前方传来几声道谢声，桑榆却来不及回应。

  方才兽吼响起的位置，有什么东西猛地窜出。

  “啪嗒。”

  沉重的脚步声踏上浮桥，不过两下，“咔擦”“咔擦”声便不绝，是浮桥承受不住这样沉重的力道，断裂开来。

  容与牵着桑榆的手大步往前跑。

  他们前方，其余人已经跑过了海的中央。

  浮桥容与也看过，是由极为牢固坚硬的黑荆木制成的，能够承受数万斤，什么样的兽能够两三脚踩裂一座浮桥？

  步下生风，不过瞬息，他们已经跑到海的中央。

  桑榆手中灵光大盛，往下一切，浮桥自中间应声而断，所有人此时都踩在问心木细细密密互相缠绕的枝叶之中。

  借着那一瞬间的灵光，桑榆看清了那兽的模样。

  长得像虎，毛发很长，几乎覆盖了全身，兽脸有点像人族的脸，却长着一副极似野猪的獠牙，尾巴长长的，被拖在身后【注1】。

  “啪”的一声，那长长的尾巴扫塌了剩余的浮桥。

  “梼杌。”桑榆惊呼出声，心里急剧地往下沉。

  梼杌。

  听清这两个字的人皆狠狠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梼杌，上古凶兽之一，战斗力仅在传说中的神龙之下【注2】。

  这样的上古凶兽，为何会出现在秘境之中？

  震惊及焦急之下，他们全然忘了，这座秘境是上古秘境，出现什么都不奇怪。

  “修仙界没人打得过它的。”前方有人大喊，好似是陈麒前辈的声音，“桑掌门快跑。”

  问心木瞬间卷着桑榆容与等人，极速往对岸飞行。

  “啪嗒”“啪嗒”。

  是梼杌踩着水的声音，它追过来了。

  桑榆眼角余光扫过，正见那传说中的上古凶兽身形急急拔高，似在迎风而长，不过眨眼间，便从普通灵兽大小，长成凡间皇城宫殿大小，再到山峦大小。

  “嘭嘭嘭”，此时梼杌的脚步声便不似方才那般轻快，每一步都携带着山岳的万钧之力，无比沉重。

  跑不过的。

  桑榆几乎是瞬间判断出了这一点。

  他们疾飞一里，梼杌一步能走出三里。

  这样下去，他们很快就能被梼杌追上，届时一个人也逃不过。

  -

  毓秀的深林中，凡人队伍正在缓步前行。

  “我们和其他队伍走散了。”扶着符皇的符钦道，语气有些担忧。

  比起修者，他们凡人可以说是孱弱，任何灵兽魔兽都能上来欺负他们一把。

  方才在浮桥上便是。

  修者队伍中，也不是所有修者修为都高的。有些没落的小门派，连掌门也只得金丹期修为，弟子们几乎都是炼气、筑基修为。

  可以说是很弱的队伍。

  但那灵海豚就不会伏击他们，看得出它的攻击力也不高，只敢挑他们凡人来欺负。

  符皇对他的忿忿深有感触，但他已经是一只脚迈入棺材里的人了，早已学会不被这样的情绪所扰。

  他这位孙子还差远了些，是被保护得很好的缘故。

  “钦儿，既进来，每个人都是做好了牺牲的准备的。”

  符皇温声道，“其他修者并没有义务帮助我们。若是，我们在秘境中再也碰不到任何一支修者队伍，也是好事。”

  符皇只说到这里便不再开口，为着孙子的这份单纯的心性，他没有说太多。

  修者不仅没有义务帮助他们，修仙界还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若是……他们可能还会遭到修者队伍的觊觎。

  轻则失掉机缘，重则失去性命。

  符皇拍了拍符钦的手，示意他放开搀扶自己的手，他自己则扶着树站稳了，目光放在自前方探路完毕走回来的清风身上。

  符钦会明白的，就在这秘境里。

  不过，能晚点知道便晚点吧！

  符皇心下叹息。

  -

  “时琇师叔，”耳边风声大盛，还携带着梼杌沉重的脚步声，和它搅起的巨大水声，桑榆不得不大声喊，“劳烦您将时间定一下。”

  就一下，只要时间静止一息便好，她就有三分把握带着人离开。

  然而，她却迟迟未能听到程时琇的应答声，只能听见耳边不断呼啸而过的风声，和越来越近的危险之声。

  “哒哒哒。”

  “哗哗哗。”

  “嘭嘭嘭。”

  ……

  桑榆披散在背部的发丝根根竖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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