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文益从很小就能感觉到厉景天对自己和厉文岳的不同。

  他两岁时独立完成一张数独，雀跃不已，抬起头期望得到父亲的夸赞。

  父亲看他的眼神却让他感觉到陌生。

  阴沉的，隐忍的，还有恐惧。

  他当时读不懂父亲的眼神，以为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对，惹父亲不高兴了，反而更加讨好父亲。

  父亲对他的态度依旧不冷不热。

  厉文益和厉文岳在厉家的身份不一样，自小的胎教也是分开的。

  一次偶然的机会，厉文益抱着画本经过厉文岳的房间，听到里面其乐融融的声音，尤其是男人那爽朗的笑声时，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父亲在他面前从未笑得这样开怀。

  他站在门口看了许久。

  也是那一天，厉文益知道了厉景天对厉文岳和自己不一样。

  起初他天真地以为是自己和父亲长得不够像，于是他拼命模仿父亲，连选衣服都要和父亲选一样款式的。

  可父亲依旧当他是透明的。

  他又开始推测其他原因。

  有一次听见管家叔叔和父亲谈话，听到了母亲的名字，捕捉到父亲降到冰点的情绪，他以为父亲是讨厌自己的母亲。

  他对母亲的印象也不好，母亲在他身边时，从来不笑，教他走路时，会故意让他摔倒，引得父亲来看他。

  那天他三岁生日，父亲在餐桌上对他说了一句生日快乐。

  父亲的语气平平淡淡，但这四个字却让他雀跃了整整一顿饭的时间。

  晚上，他面向月光坐着，想起白天画本上依偎在一起看月亮的父子，心下一动。

  他去了洗手间，又蹑手蹑脚地出了房门。

  厉景天放下手机刚准备睡觉，听到有人敲门，声音不大不小。

  他说了一声“进”，外面还是在敲门。

  他以为是厉战云有事找他，让管家来喊他，便起身去开门。

  打开门却没看到人，他正诧异着，听到一个软软糯糯的声音：“爸爸～”

  厉景天愣了一瞬，低头看去，厉文益头发和眼睛都湿漉漉的，伸着两只小手要抱抱。

  他目光一凝，还是俯身将他抱了起来。

  厉文益眼见计谋得逞，伸手搂住厉景天的脖子，喉咙里发出高兴的哼哼声。

  精明如厉景天，怎么可能看不出他的心思，但厉文益还是个小孩子，他耐着性子哄道：“怎么了？”

  语气还是很平淡，但这是父亲第一次主动关心他，厉文益还是没忍住哭了。

  一直以来受到的所有忽视仿佛都在这一刻得到了宣泄。

  “爸爸，我做噩梦了，我好害怕……”

  厉景天脖颈一片濡湿，他不动声色地挪了挪厉文益的位置，让他湿哒哒的小脸蛋离自己远点。

  厉文益正哭着哪会注意到这些，这个时候本就是控制不住情绪的年纪。

  厉景天听着他的声音越来越大，怕佣人听到传到厉战云耳朵里，赶紧拍拍他的背，“乖，不哭，今天爸爸陪你睡。”

  厉文益听了这话噤了声，吸着鼻子在厉景天怀里哼哼唧唧。

  厉景天赶紧抱着他进了屋。

  他抱着厉文益躺上床，厉文益被咯着不舒服，身子往下移了移。

  厉景天躺了一会儿，厉文益的湿发刺得他胳膊痒痒的。

  他想了想，把快要睡着的厉文益薅起来去吹了个头发。

  头发吹干了，厉景天把他搂在怀里，干干爽爽的真舒服。

  厉景天很快就睡着了，整个屋子都是他的呼噜声。

  他睡着了，被他弄醒的厉文益却睡不着了。

  后面睡着了又被冻醒，厉景天抱着被子趴在床的另一边，厉文益冻得直打冷颤。

  他坐起来拽着被子一角，想把被子扯过来一点，厉景天一个翻身把被子全卷在身上，厉文益半个胳膊被他压住。

  厉文益费了半天劲把自己胳膊拔出来，然后跳到地上，穿上鞋，推开阳台门溜回了自己房间。

  厉景天房间的门把手太高，他够不着，幸好阳台门没锁。

  经过这一夜，厉文益对父爱没有那么渴望了。

  父亲照顾人照顾得不好，他以后不去找父亲了。

  自从厉文益不再在意厉景天对自己的态度，他在家里也放松了许多。

  但经过这一夜厉文益竟意外得到了那个埋藏心底许久的问题的答案。

  厉景天，惧怕他。

  惧怕自己的能力，又或者说，惧怕自己脱离他的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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