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太了解林舒燕了，她做事从来不会一时冲动、感情用事，从来都是深思熟虑、三思后行。所以，几乎从她提出辞职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一切都已无可挽回。

  但沈恵还一直拽着她不放，她也没有马上离开。我也很清楚，她在等我，她在逼我，或许是在等我给她一个解释，亦或是在等我听她一个理由。这也是我们俩相识一场不可避免的一次诀别。

  约好了时间，确定了地点，我也没敢自己开车，特地叫了滴滴，直接将定位发给司机。自己专心欣赏窗外的夜景。车子按照导航，穿过大街走过小巷，直接进入一个花园小区，停在一座高层住宅旁边。

  我听她说过，这里应该就是她那个无法和她相认的亲爹用权利和金钱向她的赎罪。她今天故意约我到这儿见面，明显就是向我示威和挑战。我要是这个时候就认怂了，她走的也就更加心安理得、理直气壮。她也知道我会来，如果连这点把握都没有，还谈什么朋友知己？

  按照她给我的楼层门牌，我也没费任何周折，直接按响了她的门铃。她也没吱声很快开门关门，将我让进屋子。

  进门我就随意扫了一眼，这种非常鲜明突出的单身女人的阔绰家居，很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我脑海里骤然闪现出我去邹雯丽家的情形。一个小女孩在这大都市，就凭这间房子，就已经算是站到塔尖上了。

  西式餐桌，晶莹的酒杯，连红酒都已经开瓶，桌上几道小菜，看就是点的外卖。桌子边就两张凳子，却刻意摆在了长方桌子长条的两端。显然也是警告我保持距离。

  餐桌上连热毛巾都摆好了，我们俩各自上位，擦把手脸，端起酒杯，彼此凝视。

  “可以啊！真是艺高人胆大！你就不怕我也给你来个仙人跳？”

  “不会！这多麻烦？你要整我直接就干了！对不对？”

  “那我要不想整你，就是给你设个美人计呢？”

  “那我就更没什么好怕的了，还求之不得呢！”

  “不要脸！就你这怂样！切！先走一个，给你壮壮胆。”

  “谢了！我敬你！”

  我先把酒干完，赶紧下位拿起酒瓶给她斟上，马上回到座位。

  “说吧！千里迢迢寻上门来，准备好跟我编些什么样的台词？”

  “啊？这我还真没准备。”

  “那你跑来干嘛？”

  “我吗？我来就想来听你给我个什么样的解释？”

  “呵！想得到挺美的！有来才有往，你还想纯赚啊？”

  “好好！我先说，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什么？我什么都不想知道，你爱说不说，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我自己一口干下一杯，又自己给自己斟上。捂着酒杯顿了许久：“她——病了！”

  “她病了？谁病了？谁病了跟我有关系吗？我看你才有病！”

  “是沈恵！”

  “惠姐——她病了？她什么病？很严重吗？”

  “按医生的诊断，最乐观的估计，恐怕也撑不过两年。”

  “什么？你——你还真跟我编故事啊？满嘴胡说八道！惠姐——惠姐平时都好好的，她怎么可能突然就……”

  “她之前就动过手术，结果又复发了！”

  “真的就没别的办法了吗？她还这么年轻，玥玥也还没成人，她就这么丢下她走了，玥玥怎么办？”

  “所以，我们俩才这样大张旗鼓办了这场婚礼。”

  “玥玥知道吗？”

  “还不知道！怕她受不了，还是能拖一天算一天。”

  “对不起！我真的没想到——那你是什么时候才知道的？为什么直到现在才和她结婚呢？”

  “我也是决定和她结婚了她才告诉我的。之前，她只是一再恳求我答应给她女儿当后爸。我也根本没想到——”

  “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

  “我都明白了！”

  “谢谢！”

  “来！敬你一个！还算是一个有点良心的大混蛋！也没枉认识一场。”

  “谢谢！还能给我这么高的评价！也算没白交你这个小朋友！”

  “当然没白交！你以为啊？我到现在为止，同性异性也就交了你这么个朋友，你就是我的唯一，只可惜，我却不是你的唯一。”

  林舒燕干完酒，过来抢过酒瓶，给我把酒斟上，再给自己斟上，端着酒杯一点点靠近我，红红的脸颊，迷离的眼神，重重的呼吸夹带着酒香，热扑扑散发在我的。我也差点懵过去了，突然被一个寒碜惊醒，稍稍斜开身子，拿就被挡住我们的视线。

  “你干嘛？这么怕我啊？我现在是以徒弟的身份敬师傅一杯酒，你敢拒绝？”

  “我干！我干！你少喝点，别喝醉了！”

  “喝醉了才好，喝醉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正好就便宜你了！你就是求之不得吧？”

  “行行行！少喝点！我们难得这样好好说说话，别闹了。”我扶着她坐回原位，把剩下不多的酒瓶牢牢握在自己手上。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非要离开吗？”

  “你真想知道吗？”

  “我想知道！”

  “好吧！你过来扶我坐沙发上去，刚才喝太快了，我们喝点茶醒醒酒。”

  我也不知道她是真醉还是装醉。但女孩子这时候发出这样的邀请，傻子都知道是在传递什么信息。我的心里在激烈碰撞和纠结。矛盾挣扎半天，还是慢慢走了过去。果然不出所料，就在我伸手搀扶她时，她就十分自然伸出臂膀勾住我的肩膀，再等我将她扶到沙发上，她便借酒装疯，直接拉着我一起坐下，把身子全部靠近我怀里，无论我怎么推脱都是枉然。

  “借个肩膀靠靠！我也很脆弱！”

  “可是！你别——我们——”

  “你不是想要听我解释吗？我只有靠在你的肩膀上，我才有勇气告诉你。”

  “好吧！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太多太多，我都不知道从哪儿说起。我可以先问你一个小问题吗？”

  “什么小问题？”

  “我们俩认识这么久，相处也不错，各方面也都谈得来，工作上还能相互支持配合。”

  “是啊！所以我们才能成为最好的朋友，甚至红颜知己啊。”

  “那你怎么就——一点都不喜欢我呢？”

  “啊？我一点都不喜欢你吗？”

  “我是说那种喜欢，那种只有男女之间的——”

  “我们俩啊？年龄差太大，有代沟。你不一直叫我师傅吗？师徒如父子，我们之间当然就不能有那样的感情了。”

  “你少来！这算什么屁理由？你就实话实说，我到底哪方面有问题，五官？身材？形象？气质？性格？习惯……我肯定是哪方面让你特别拒绝和讨厌。否则……”

  “我说个理由，你信吗？”

  “你先说！”

  “你就是太完美了，人要有自知之明！与其被人鄙视，还不如做个普通朋友，这对我来说就足够荣幸了。”

  “骗人！”

  “真的！”

  “所以你就宁愿和我做个普通朋友，做个红颜知己。”

  “这样不好吗？”

  “不好！”

  “怎么不好？”

  “我就是这样一点一点被你打击，被你摧毁，被你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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