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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寿怡红群芳夜宴


黛玉在花荫下伫立良久,只看着园中春光明媚,满园春色灿烂夺目,然而这朵朵花颜上明艳的笑意,却是让她觉出一种喧嚣的寂寥。她觉得,自己如同故事中的爱丽丝,来到一个和自己的生活中大不相同的世界,却不同于那个天真的小女孩一般满心好奇,而是既知结果而难以改变许多事而心中忧虑,正因为这份忧虑,使得黛玉总难以真正融入这欢欣里。这算不算“众人皆醉我独醒”呢?黛玉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宝钗,依然是端庄的,优雅的,脸上永远是挂着淡定的笑,只是,这笑颜,衬在这周围的喧闹景象里,总像是带着一丝寂寞。

  黛玉独自回到潇湘馆内,紫鹃迎上前来,一面帮黛玉换了外衣,一面笑道:“姑娘今儿吃了许多酒么?这脸儿红润润的,倒是好看。”

  黛玉笑道:“你是看惯了我的,不管我长成什么模样儿,你都会觉着好看。”

  紫鹃亦笑:“才不是呢。”因见黛玉微有倦色,便扶着黛玉在床上躺下,道:“姑娘先歇歇儿,到了晚饭的时候我再来叫姑娘。”黛玉正欲说什么,想想也就什么也没说。

  夕阳渐渐西下,黛玉也自起了身,在那贵妃椅上随意歪着,随手拿了一本诗集在看。

  紫鹃走进来,端了温水给黛玉洗漱了,又为她重新梳好发鬓。只见紫鹃的手千回百转,片刻间,便给黛玉梳好了一个百花分肖髻。

  黛玉对着镜中左右看看,笑道:“你的手真巧。这样复杂的手法儿,我是怎么也学不会的。”

  紫鹃笑道:“姑娘要学,怎会学不会的?只是姑娘用不着学这个。我们从小儿便被嬷嬷们教习这些,自然就熟练了,也就是熟能生巧罢了。”

  黛玉笑笑,又看了看镜中自己头上那华丽美妙却又复杂十分的古典盘发,忽而有些怀念在现代之时那简单清丽的马尾了。

  只见藕官掀帘跑了进来,一头的汗。紫鹃说道:“你这丫头,怎的这样兴头?整日的蹦蹦跳跳跟个假小子似的。瞧你脸上全是汗,快去洗洗去罢。”

  藕官嘻嘻笑着,又看见架上的铜盆,便说:“这里有姑娘剩下的水,我就着洗了罢。”

  紫鹃摇头苦笑:“你这丫头,平日教你的礼数,全忘了不成。”

  黛玉笑道:“让她洗罢,咱们院里没那么多规矩。”

  藕官朝紫鹃一吐舌,借了那水洗了脸,紫鹃丢给她一条手绢儿,说道:“太太派了你到这院里,本是伺候姑娘的,如今倒让我们伺候你来了。”

  藕官接了帕子擦干了脸,冲她嘿嘿一笑,道:“紫鹃姐姐,下回我伺候你,可好?”

  紫鹃笑道:“那倒不必了,管好你自个儿,别让人劳神,我就谢天谢地了。”

  黛玉听了也笑,又问藕官:“你忙忙地跑来,是有什么事?”

  藕官方又想起自己前来的目的,忙说道:“回姑娘,我听芳官说了,今儿晚上宝二爷还要请呢。”

  紫鹃说道:“顽了一天,还不够?我本想着晚饭都在自己院里吃的,雪雁正在厨房里忙活呢。藕官你这消息儿真不真切?别是胡乱听来的。”

  藕官忙道:“是真的,芳官说的,哪里有错。”又对黛玉道:“姑娘,咱们就别吃晚饭了,先等着吧。”

  黛玉点头道:“既是芳官那丫头说的,应是错不了,紫鹃,去跟雪雁说,咱们几个的饭就别做了,只准备余下的人的罢。”

  紫鹃答应着自去了,藕官也告了退,和葵官相邀着不知又去了哪里玩儿。

  不一会儿,紫鹃重又进来,看黛玉头上只有黑亮的髻儿,并无一点饰物,于是打开梳妆台上的首饰盒子,边挑边问道:“姑娘,今儿戴这朵绢花儿可好,粉粉的更衬肤色。”

  黛玉看了看盒内,笑道:“不用了,就缀上两支白玉钗罢。”

  紫鹃莞尔道:“姑娘总不喜欢戴这些花儿,是觉着太艳了罢。我是觉着今儿是个喜庆日子,想把姑娘也打扮得明艳些。”

  黛玉对镜笑道:“今儿又不是我生日,打扮得那样花枝招展作什么呢?”

  紫鹃笑笑,依了黛玉之意,在她两鬓上各簪了两支玉钗,顶端雕的是百合的样式,倒是十分别致。

  紫鹃朝镜中端详了一回,笑道:“姑娘装扮得这样清雅,也是十分动人。”

  黛玉微笑道:“那也是多亏了我们紫鹃的一双巧手呢。”

  谈笑间,已到了掌灯时分。果真,晴雯来了潇湘馆,请黛玉晚上再去怡红院吃酒去。

  紫鹃故意道:“姑娘一天也乏极了,理当早些歇息呢,还是明儿再去吧。”

  晴雯一听急道:“明儿就不是宝二爷的生日了,还吃什么酒呢。”又央告黛玉道:“好姑娘,你就去坐一会子也是好的,到了那儿我好生伺候你。我若请不到姑娘去,宝二爷定是会亲自再来请的。姑娘就去罢,可好?”

  黛玉笑道:“你就是这样急性儿,紫鹃逗你呢。我们已听说了,你没见我们衣裳都换好了么,这就去罢。”

  晴雯本是忙忙地赶过来,也没留意许多,这会子听了再一打量,果真两人都是要出门的装扮,于是扑哧一笑,又朝紫鹃啐道:“你这死丫头,这也要捉弄我。”

  一行人摇摇曳曳到了怡红院,只见屋里灯火通明,挤了一屋子的人。宝玉只穿着一件大红棉纱小袄,下面是绿绫弹墨袷裤,倚着一个玉色夹纱枕头,正和芳官两个在划拳。那芳官也只穿着一件粉缎小夹袄,底下是水红撒花夹裤,头上编着一圈小辫,总归至顶心,结一根鹅卵粗细的总辫,拖在脑后,显得很是精神,在黛玉眼里,倒很有些现代风格了。黛玉顿觉这芳官竟是十分前卫,以前这小丫头去过潇湘馆几次,自己倒没怎么留意。

  炕沿上铺了许多坐垫,还怕坐不下,丫头们又端了好几张椅子近炕摆下。炕上安着一张长几,上面摆了三四十个碟子,皆是一色白粉定窑的,不过只有小茶碟大小,里面装着各式各样的酒馔果菜。

  不一会儿,园中姊妹都陆续到齐了,宝玉一见黛玉等进来,也早停了划拳,忙招呼着众人坐开了,又拉了黛玉坐到里边儿靠着板壁,拿了一个各色玫瑰芍药花瓣装的藕色夹纱新枕头让她靠着。李纨带着众姐妹在炕上坐了一排,丫头们都坐在炕沿下相陪,都笑嘻嘻地围了一圈。

  湘云一直在这里待着没走,如今依然是兴味盎然,见众人都坐定了,便提议大家占花名儿玩。众人一听也极有兴头,宝玉便命晴雯去拿了一个竹雕的签筒来,里面装着象牙花名签子。晴雯将签筒摇了一摇,放在几上当中,又取过骰子来,盛在盒内,摇了一摇,揭开一看,里面是五点。

  湘云便开始数,数到五,正是宝钗。宝钗便笑道:“我先抓,不知抓出个什么来。”说着,将筒摇了一摇,伸手掣出一根,大家一看,只见签上画着一支牡丹,题着“艳冠群芳”四字,下面又有镌的小字一句唐诗,道是:任是无情也动人。又注:在席共贺一杯,此为群芳之冠,随意命人,不拘诗词雅谑,或新曲一支为贺。

  众人看了,都笑说:“巧的很,你也原配牡丹花。”宝钗低头浅笑。大家共贺了一杯。

  宝钗吃过酒,又笑道:“芳官唱一支曲儿我们听罢。”

  芳官略想了一想,便唱了一曲,声线婉转清丽,虽无奏乐,却另有一番风味。

  宝玉看了宝钗一眼,又低低念了一声:“任是无情也动人”,念完又摇摇头,笑了一笑。湘云也听见了,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宝钗又取过骰子来掷,这回掷了一个十一,数到探春,探春笑道:“我还不知得个什么呢。”将手伸进筒子掣了一根出来,自己一瞧,便掷在地下,红了脸笑道:“这东西不好,不该行这令。”众人不解,晴雯忙拾了起来,众人看上面是一枝杏花,那红字写着“瑶池仙品”四字,诗云:日边红杏倚云栽。注云:得此签者,必得贵婿,大家恭贺一杯,共同饮一杯。

  众人皆笑。宝钗笑道:“我说是什么呢,这有何妨。我们家已有了个王妃,难道你也是王妃不成?我倒真要敬你一杯了。”

  探春说道:“这原是闺阁中取戏的,不过是些顽话,何必又当起真来。”只不肯饮。众人见探春面上微有愠色,倒也不好敬她了。

  湘云让探春再掷点子,探春便掷了,是个七点,一数,竟是湘云。湘云笑着也伸手掣了一根签出来。大家看时,只见签上一面画着一枝海棠,题着“香梦沉酣”四字,那面诗道是:只恐夜深花睡去。

  众人皆不知湘云白日间醉卧之事,便不觉好笑,唯黛玉和晴雯心知,却又不好露出分毫。且黛玉亦并不觉好笑,虽这占花名儿,可谓红楼又一经典,然此刻黛玉身临其境,毕竟与看文字大不相同。看着这一个个天真烂漫的笑颜,拿着花签儿各自取笑,却不知,这花签之上,实则隐喻了她们各自的命运。黛玉眼见那花签上的题字竟与原着一模一样,心中不由愈来愈惊:原来,自己穿越到此,竟是什么也未曾改变么?

  黛玉正犹自想着心事,忽觉有人推她,抬眼一看,原来是湘云。湘云笑道:“林姐姐,你在想什么呢?轮到你了,快抽花签儿。”

  黛玉只得在众人的注目下抽了一根,湘云忙拿了过去看,却只见湘云脸色一变,说道:“怎么没有?”

  众人不解,也都凑过去瞧看,看后亦同湘云一样,一脸惑意。黛玉道:“怎么了,有什么不能说的不成?”便自己拿过湘云手上的签来看,一看,竟是一支空白签。

  李纨说道:“定是哪个小丫头马虎装错了,快把这支扔了去。”

  晴雯忙上前来,拿了黛玉手中的签,递给了一个小丫头让她扔了。众人又让黛玉重抽一支。

  黛玉本不想再抽,无奈大家执意,也就随便又抽了一支,拿起首先自己一看,竟又是支空白签。

  黛玉心中一时也很是迷惑,忽然间灵光一闪,想到自己本不是这世上之人,如今穿越至此,这命运也无定数,故而非一支花签能解。虽是如此想来,黛玉却只能对众人笑道:“瞧瞧,我和这花名儿不沾边呢。”

  众人一瞧,也都是十分惊异,一时竟无人言语了。

  宝玉问晴雯道:“那签筒子是谁整理的?”

  晴雯道:“许久没用过了,方才还找了一阵,以前这些物事都是袭人整理的。”

  宝玉道:“那许是袭人当初一时糊涂了。”

  湘云说道:“要不,林姐姐再抽一支吧。”

  黛玉笑笑,道:“罢了,我也不抽了,这本是取乐的,还是大家轮流着玩才好。”

  李纨笑笑,又招呼着姊妹们抽取花签子,大家重又开始热闹起来。

  惜春和探春换了一个座儿,坐到黛玉身边,悄悄对她说道:“林姐姐,我想着,许是这里头的花名儿都配不上你,老天才不让你抽到呢。”

  黛玉笑道:“你也太抬举我了。”

  惜春说道:“那牡丹太俗,蔷薇太艳,都不如林姐姐的空灵,我倒觉着,你和你院里的那湘妃竹还像些。”

  黛玉笑道:“这湘妃竹又名‘泪痕竹’,竹竿上皆是点点泪斑,我哪有那样爱哭?”惜春听了便嘻嘻地笑。

  宝玉也转头对黛玉说道:“林妹妹,四妹妹说的也有理儿。”

  黛玉道:“你也觉着我是个爱哭的?”

  宝玉忙摆手道:“我是说四妹妹头一句话儿有理,这里头的花名儿都配不上你。”

  黛玉笑道:“我知道你们都怕我心里不自在,哪里会呢?不过是一支签子罢了。”

  宝玉见黛玉如此说,也便释然道:“妹妹这样想,我就放心了。”

  又玩闹了一回,众人因问几更了,人回:“二更以后了。”

  宝玉不信,拿表来瞧了一瞧,果真已是子时初刻了。

  李纨道:“也都该散了。”

  宝玉还要留着众人,黛玉道:“夜太深了,都该回去歇息了。”

  宝玉无法,只得要各位再吃一杯再走。晴雯等已都斟满了酒,于是每人吃了酒,宝玉又命点灯,黛玉携着湘云,带着紫鹃翠缕,由晴雯直送过沁芳亭那边方自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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