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香芹为难的说道：“妈，温馨在城里长大，怕是不会装烟，一会儿让大平给你装。”

  “香芹，她有嘴，不用你处处替她说。”

  赵刘氏不悦的说道：“不就是装烟吗？不会还不能学？”

  老太太的大烟袋，不仅是一种抽烟的工具，更是一种权威的象征。

  关东地区曾经有种礼节就叫做“装烟礼”。

  早晨，老太太抽的第一袋烟必须由儿媳妇给点上，没有儿媳妇的也要由女儿给点这袋烟。

  家里有好几个儿媳妇的，平时老太太要抽烟，喊谁谁就要去点烟。

  老太太会冲儿媳妇喊一嗓子：“儿媳妇，点烟！”

  这时候，不管儿媳妇正在做针线活还是哄孩子，必须麻溜儿地过来给婆婆装烟点火。

  新媳妇过门，更得站在婆婆身旁“立规矩”，随时侍候婆婆抽烟。

  眼下，赵刘氏就是在给温馨立规矩。

  如果真是慈祥和蔼的老太太，温馨一定尊重她。

  但刚见面就给下马威，她可不受这个。

  但温馨还做不出当面甩脸子的事，毕竟是沈烈平的长辈，要给他留面子。

  应该怎么做呢？

  正好打完一局牌，沈烈平转过身说道：“姥，你少抽烟吧！”

  又对温馨使了个眼色说：“你还在这干啥？回西屋吧！”

  有他来解围，温馨抬脚刚要走，赵刘氏清了清嗓子，说道：“慢着！”

  温馨脚步顿住，转头看了沈烈平一眼。

  沈烈平刚要起身，就听赵刚说道：“大平，我媳妇成天给我奶装烟，你媳妇就装这一回，你就让她学学。”

  “我们不学！”

  沈烈平不容置疑的说完，站到温馨身边冲着赵刘氏说道：“姥，我跟温馨先回西屋待会儿。”

  赵刘氏抬起浑浊的双眼，脸上的每条皱纹都写着不高兴。

  “大平，我想尝一口你媳妇装的烟，你咋还不让呢？”

  沈烈平不想让温馨为难，也不想让她在这被烟呛着，拉起她攥着手帕的手就捂在她嘴上。

  “在这呛着干啥？走！”

  温馨倒是想走，可是门口被王大花和赵红艳堵上了。

  她们都在看她的热闹。

  “大平，姥姥是白疼你了！”

  赵刘氏拿着烟袋锅子敲炕沿，敲得咚咚作响。

  赵占德劝道：“大平，谁家媳妇不给长辈装烟呐？你就让她装一回。”

  “就是，别惹你姥生气了，你姥都多大岁数了？”李桂芳帮腔道。

  这会儿王大花阴阳怪气的说：“桂芳，大平媳妇是城里人，不懂咱们老农民的规矩。”

  赵红艳挤进门，蹲在炕沿边上把烟笸箩拽过来，笑眯眯的说：“奶，新媳妇不给你装烟，我给你装。”

  “滚蛋！”

  赵刘氏拿着烟袋作势要打，阴沉着老脸说：“让大平媳妇装烟，哪轮得到你？”

  “人家不想给你装，你这不是强人所难么？”

  赵红艳嘀嘀咕咕的坐到一边。

  对着沈烈平说道：“我真想帮她，我奶用不着我，我也没办法。”

  温馨瞟了她一眼。

  ——真心帮？

  ——哼，帮忙添油加醋吧！

  不就是装烟吗？

  想给她立规矩，那她也帮你们立个规矩好了。

  沈烈平不能看着温馨为难，拉着她的手腕就要走。

  却被温馨拒绝了，沈烈平不解的看着她。

  温馨莞尔一笑，蹲在赵刘氏面前说道：

  “在家的时候二婶教过我们装烟袋。”

  沈烈平暗暗松了一口气，看着温馨把烟笸箩摆到面前，纤细修直的手指仔细的挑选起烟叶来。

  赵刘氏心里得意微微一笑，又听温馨说道：

  “二婶说新媳妇要给家里的长辈们装烟，这是必须的礼节，不管是谁都得遵守。”

  “大平，你听听。”

  赵刘氏满意的笑道：“新媳妇是个懂事的人儿。”

  温馨勾了一下嘴角，接着说：“其实我还挺想给各位长辈装烟的。”

  说着朝炕上另外两个老太太看去，“三姨姥，四姨姥，你们想让我装烟吗  ？”

  “呦！大平媳妇你有心啦！”王刘氏把烟袋锅伸了过来。

  张刘氏也跟着伸了过来。

  这姐三个的烟袋杆比胳膊还要长哩！

  “那我就先给姥姥装烟！”

  温馨一手捏着赵刘氏锃亮的烟袋锅，一手捏起一捏烟叶。

  先放进烟袋锅里一点，煞有介事的说：“新媳妇给您装烟啦！

  一装装健康，二装装吉祥，三装……”

  她一边说一边装，全都是吉利话，把赵刘氏哄的眉开眼笑。

  “还得是城里人，有文化，说话多好听！”

  等把烟袋锅装满，温馨划了一根火柴点燃里边的烟草，双手捧着烟袋杆递给赵刘氏。

  “姥姥，请抽烟！”

  赵刘氏心满意足的抽了一口，笑道：“好烟！”

  “大平你这媳妇懂事，香芹，你得了个好媳妇。”

  赵刘氏又给了赵香芹一个满意的眼神。

  暗示温馨是个好拿捏的。

  但，温馨没继续给另外两个老太太装烟，而是懵懂的看着赵刘氏。

  王刘氏催促道：“新媳妇，给我也装上吧！把你那套喜庆嗑给我也念一遍。”

  呃……

  温馨犹犹豫豫的看着赵刘氏，见她没什么反应，这才回头不解得看着沈烈平。

  沈烈平不明白出了什么问题，便问：“怎么了？”

  温馨站起身踮起脚把手拢在他的耳边悄悄的说：“不给装烟钱吗？”

  看她这样子说的是悄悄话，可是声音不大不小，周围的人都听见了。

  赵刘氏一愣神。

  装烟钱？

  什么装烟钱？

  沈烈平没遇到过这样的事，他也不明白。

  瞧这些人一头雾水的样，温馨装出很为难的样子嘀咕道：

  “二婶说，新媳妇装烟都不是白装的，给谁装烟谁就给赏钱。”

  赵香芹恍然大悟，很快露出笑脸来。

  “娘，温馨给您装烟了，您得表示表示。”

  赵刘氏懵了，拿啥表示？

  她咋没听过这规矩？

  另外两个老太太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要把烟袋抽回去。

  温馨忙说：“三姨姥，四姨姥，你们别着急，我一个个给你们装烟。”

  俩老太太动作一顿，得！拿不回来了。

  可是他们谁也没准备这份钱呐！

  只能看向赵刘氏。

  赵刘氏的眼皮腾腾跳，烟吸到嘴里又干又苦，透过烟雾她阴沉沉的盯着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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