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合力收拾着混乱的局面。

  夏小满手中拿着一个老虎布偶，眼神中透露出好奇，轻声问道：“这些都是你小时候的吗？”

  墨无卿微微点头，目光停留在老虎布偶上，仿佛看到了那个时候的自己。

  “嗯，我小时候很向往压邪涧外的世界，好不容易出去一趟，看什么都新鲜，什么都想往家里带。”

  “你小的时候一定很可爱。”夏小满看着手上的一枚被画了朵桃花的铜钱说道。

  她能感觉到，墨无卿的父母很恩爱，他小的时候受到那样温暖的氛围影响，若没有后来的事，身为凌卿的他，肯定是个快乐活泼的小仙人。

  “嗯，不管是在天界，还是在赤灵，小时候的我总是惹人喜欢的。”

  墨无卿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他现在到可以正视那个时间段的回忆了。

  “那你现在就是最惹我喜欢的。”夏小满将一个半脸猫咪面具盖在自己的脸上，透过那两个孔洞，用笑眼看着墨无卿。

  这个面具有点小了，夏小满完全戴不上去。

  墨无卿抬眼，耳朵尖微红，看着笑颜如花的夏小满，眼中动容万分，却又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

  “嗯？”夏小满看着手里的一把小孩子用的木剑，“这上面怎么会有缺口？”

  说是缺口，更像是用利刃划出来的，痕迹看起来很新鲜。

  墨无卿干咳一声，“小时候划到的，凌宅有结界护着，不落尘土，所以缺口看起来会很新。”

  “这也是你小时候留下的吗？”夏小满指着房内桌子上的开口，也像是被什么东西劈开的。

  墨无卿眨了眨眼，含糊的“嗯”了一声。

  “这也是吗？”夏小满看着门上的痕迹问。

  墨无卿点了点头。

  夏小满伸手摸了摸那缺口，似乎还能感受到力量的残余。

  她没有多说什么，若无其事的和墨无卿整理好了屋子内的东西。

  墨无卿稍作休息，便来到前院，跪拜了两座衣冠冢。

  夏小满站在廊檐下，看着墨无卿起身时，他的身上溢出了仙气，径直的撞向了桃树，不出意外的，桃树身被斩出了一个口子。

  夏小满眼中闪过担忧，若她不仔细看，很难从自己身上四溢的仙气中发现这一点。

  “你又不是我，你的仙气为什么会不受控制的往外散，还带着这么强的攻击力？”夏小满正色问他。

  “不要紧，过段时间就恢复了。”墨无卿的声音很轻柔，他起身后缓缓地坐在了一旁的矮凳上。

  夏小满没有任他说，而是凑上前去，仔细的盯着他：“你骗我？”

  墨无卿看着她凑近，不安地咽了口口水，“没……不是，我是说……”

  夏小满才不管他吞吞吐吐的说什么，近距离看了几眼后，抬手用指腹在他的下唇上用力一擦，墨无卿下唇那处的颜色就淡了许多。

  而夏小满的指腹上，粘上了一抹红色。

  “你涂了口脂，为什么涂口脂？”夏小满的内心顿时感不安，她伸手紧紧抓住想要躲开的墨无卿，迅速地擦去他嘴巴上的颜色。

  墨无卿的气色很不好。

  她又伸手探了一下墨无卿的身体状况，心下一惊，“你的仙气在溃散？！”

  她立刻往墨无卿的体内输送灵力和仙气，试图阻止他体内仙气的迅速流逝。

  然而，那种感觉就像她当初治疗存安时一样，她的力量就像是进入了一个无底洞，对墨无卿的身体没有丝毫作用。

  她此刻耗尽了力气，也没能让墨无卿好一分，这样一看，墨无卿的情况比当初的存安还要严重。

  墨无卿眼见瞒不下去了，便把一切都交代了。

  绛黎的力量是压倒性的，他只有用自己的生命，才能换取这一瞬间的机会。

  他缓缓说：“我都活了两百多年了，比寻常凡人的寿命长了不知多少。”

  “你别哭，我们相识还不到一年，不用这么难过。”

  墨无卿的声音缓和得如同春日的微风，试图安慰夏小满。

  “你已经成仙了，未来还有千年万年的时光，会经历更多的事。”

  “我们也算是一起看过人世百态了。”

  “人间有言，同淋雪，共白头，我们也经历过了。”

  “你看，你阻止了一场即将降临在凡间的灾难，拯救了很多人的性命，成为了凡间的救世主，别哭了，别哭了……”

  墨无卿手忙脚乱的擦去夏小满脸上的泪水，那泪水无尽一般，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夏小满只哭着摇头，“我救了那么多人，怎么能救不了你。”

  夏小满吸了吸鼻子，努力找回一丝理智，连忙去翻自己的乾坤袋。

  她的手在袋子里急切地摸索着，“世泽神尊给过我一颗玉石的。”

  墨无卿按住了她的手，“这不一样，我必须用自己的命去补偿被改变的天命。”

  “哪里不一样，消灭绛黎有你的功劳，你做了这么大一件事，攒了这么大的功德，怎么不一样？”夏小满甩开他的手，捏碎了那块玉石。

  时间过去了一刻钟，裴言也没有来。

  夏小满整颗心被杂乱的思绪牵引，她不停的思考。

  “他忙着呢。”墨无卿紧紧抱着夏小满，试图让她平静下来。

  “我想把你雕出来，你帮我给这两个小人上一道咒印，避免我的仙气把他们切碎了。”

  正如墨无卿所说，他和夏小满认识才不到一年。

  在未来漫长的时光中，这份轻薄的往事会被新的记忆慢慢挤到角落里。

  裴言和师父相识数千年，相处的回忆比一本古老的典籍还要厚重。

  墨无卿并不会觉得，夏小满会像裴言一样，牢牢记住他两百年，甚至是上千年，或是永久。

  而且，有人喜欢着夏小满，活着的人机会比死人多，他的存在也就会更加的微弱。

  为此，他一定要把这个木雕仔细的雕琢好，留下他们之间独特的回忆。

  至少，可以让夏小满多记得他一会。

  墨无卿怀着复杂的情绪，将自己的乾坤袋给了夏小满。

  夏小满给墨无卿的小人上色的时候，动作时不时的停下，要抬起手擦眼睛，她完全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根本就静不下心来。

  在夏小满的悲伤要充斥整个凌宅的时候，裴言来了。

  他了解完详情后，皱起来了眉头，他实在是没有想到，徽音给了墨无卿护身的天雷也没能护住他。

  裴言长叹了一口气，他千防万防，没防住墨无卿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任谁也想不到，墨无卿会有为了别人丢弃自己性命的行为。

  裴言再次觉得孩子很难带。

  他看着宅子里的两座土堆，又长叹了一口气：“夏姑娘，他的情况很特殊，这是在和天命争执，我……”

  裴言又叹一声，“你这段时间，好好陪着他吧……”

  裴言的疲态更甚，他该怎么和徽音以及那小子的父母交代？

  带着一腔的忧愁，裴言离开了。

  夏小满听着裴言的话，那好像是给她下了死亡判决书。

  墨无卿正微笑看着她，朝她招手，示意她过去。

  夏小满心中苦涩，深呼吸维持着脸上的表情，“我，我去全知楼，我去仙门，去天界，不找找怎么知道真的没有办法。”

  “他说没有那便是没有了，我现在就想你陪着我。”墨无卿说。

  “存安不也恢复健康了吗？”夏小满显然不想接受裴言给她的决断。

  墨无卿上前拉住她，摇了摇头，然后问：“你知道存安是怎么恢复的吗？这次知命海，并没有诞生新的灵物。”

  他的声音很轻，轻得就像一片羽毛，却在夏小满的心上重重地敲了一下

  夏小满哽住，原来这就是存安所说的，巫魄是为他而生。

  “那，那我去赤灵，去问……不，我去看看阿华。”

  墨无卿拉着她往回走，“我在外，恐怕身上的仙气会伤人。”

  “我的时间不多了，等……你晚些时候帮我一起看看她好不好？”

  ……

  这些日子，夏小满静静的陪着墨无卿，看着他仔细的雕刻小人。

  墨无卿又睡着了，夏小满紧紧的守着，时不时的探着他的脉搏，确定他不会一睡不醒。

  一月后。

  墨无卿身上的仙气散的差不多了，夏小满的小人也雕的差不多了，只是还没来及上色。

  这天阳光正好，墨无卿和夏小满坐在院子中。

  “我这么喜欢你，你一定要记得我……”

  “你不能忘记我。”墨无卿恳求的声音带着哭腔。

  “时间过得太快了……”他真的很舍不得，他还想和夏小满多待一会。

  墨无卿是头一次觉得，时光难得，也是头一次想要活到地老天荒。

  他困惑：“怎么一个月一眨眼就过去了？”

  墨无卿已经没有了紧紧抱住夏小满的力气，他只轻轻用双手环着她，头亲昵的靠着着夏小满的头，微弱的气声落在夏小满的耳边：“这种天气，很适合睡觉。”

  夏小满听着他最后这句学着自己的话，嘴角扯起一抹苦涩的笑容，“阿卿，我还有几天就过生日了，陪我过个生日好不好？”

  没有人回答她，只有卷着花香的风吹过来。

  吹的依偎在一起的人的发丝交缠，好像在诉说内心的依依不舍，纷纷都想把对方拥进自己的骨血中。

  “这是我的生日礼物吗？”夏小满拿过身旁人无力垂落的手中的木雕。

  两滴泪接连落在木人的脸上，夏小满努力的笑着，声音却是哽咽的。

  “我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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