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柳缪缪的潜意识里。

  柳缪缪浑身是血，躺在臭水沟里，她的额头上破了一个两厘米长的口子。

  鲜红的液体将臭水沟里的水，染深了颜色。

  周围很吵。

  她仿佛听到了声音，又好像什么都没听到。

  “这个地方，人都围到起，是在干啥子啊？”

  “我告声你嘛，有个小娃儿，掉下切了，掉到下面那条臭水沟沟头切了。”

  “啊？豁人没得哟？还有气没得，那个臭水沟有点子怪头怪脑，已经有好几个人落下去，命都除脱。”

  “哎，还不晓得哟，老吴将将下去捞人了，等哈看嘛。”

  “早都劝过老吴莫楞个起房子，你看嘛，走廊角角（guoguo)连个栏杆都没得，内在地面上是一楼，那旁边下面是个坎坎哒嘛，有一两层楼那么高......”

  “哦，内哈遭了撒，我看老吴啷个脱得了爪爪。”

  “落下去的是哪个屋头的小娃儿哦？”

  “柳老六屋头的大妹崽，嘞，他屋媳妇儿在麻将馆打麻将，喊大妹崽带小幺儿，一群小娃儿在那里耍，不晓得是哪个屋头的小娃儿牵出来一条狗，那条狗直赶往柳大妹崽身上蹦。”

  “柳大妹崽遭嘿到了撒，就往后头退，她后头是个坎坎，人都楞个落下切咯！”

  ......

  （这里的对话用的是方言，设定是柳缪缪老家的地方口音，简单翻译一下。）

  【“大家都围在这里是干什么呀？”

  “我跟你说吧，有个小孩儿掉进下面那个下水沟了。”

  “啊？真的假的，还有气吗？那个臭水沟有点邪门，已经有好几个人掉下去，命都没了。”

  “哎，还不知道，老吴刚刚下去捞人了，等下看看。”

  “早就劝过老吴不要这样起房子，你看看，走廊尽头没有护栏，在地面上是一楼，那旁边就是一个斜坡，有一两层楼那么高......”

  “现在出事了，我看老吴该怎么办。”

  “掉下去的是谁家的小孩儿哦？”

  “柳老六家的大女儿，柳老六他媳妇儿在那边麻将馆里打麻将，就让他家大女儿带他家小儿子玩，一群小孩儿都在那里玩，不知道是谁家的小孩儿牵出来一条狗，那条狗往柳老六家大女儿身上蹦。”

  “小姑娘被吓到了，就往后退，后面是没有栏杆的平台，人就这样掉下去了。”】

  在柳缪缪八岁的那年，她上小学三年级。

  弟弟柳浩浩三岁。

  三岁的小男娃是一个精力非常非常非常旺盛捣蛋鬼。

  隔壁一个邻居大妈，约柳妈妈去打麻将，柳妈妈就将照看柳浩浩的任务交给了小柳缪缪。

  小柳缪缪放学回家，作业都没来得及写，就被三岁的柳浩浩拉走。

  去溜娃。

  三岁的小男娃正是猫嫌狗憎的年龄，抓猫捏狗，手上也没有轻重。

  听到家里的狗子嘤嘤嘤的叫唤。

  “走走走，去别处玩。”隔壁的老奶奶生气了，将柳缪缪和柳浩浩姐弟俩赶走。

  柳浩浩是很活泼的性格，看到一处有很多小孩儿的地方，非要拉着柳缪缪过去凑热闹。

  安一豪家里有一条大型犬，通身黑毛，站起来有两个柳浩浩那么高。

  柳缪缪带着柳浩浩跟一群几岁大的小孩儿们玩得好好的，安一豪带着他家的狗，冲出来对着柳缪缪狂吠。

  柳缪缪被吓到了，直往后退。

  “柳缪缪，你别往后退了！大毛它只是看着凶，不咬人......”

  安一豪话还没喊完，柳缪缪已经掉下去了。

  “呜呜呜，姐姐......”

  “柳缪缪掉下臭水沟了！柳缪缪掉下臭水沟了！”

  “柳缪缪掉下臭水沟了！”

  ......

  周围的小孩一个喊出声，其他人就像复读机一样。

  老吴被惊动了，赶忙出来捞人。

  “快！打急救电话，送医院去！”

  柳缪缪的意识模糊，恍惚之间，感觉头顶有白光，可能那光太强烈了。

  这个时候，她已经被送到医院，她头顶的白光，是手术室的灯。

  她想睁开眼睛，根本都睁不开眼睛。

  “妈妈、妈妈......”

  只能无意识的叫妈妈。

  柳妈妈是被人叫走的，当时她正在麻将桌上，上一家刚打出一个二条，她正好可以碰。

  正在劲头上，突然有人上来就告诉她，她女儿摔了，赶紧过去看看，那天是愚人节，她还以为对方在开玩笑。

  “怎么可能?你怕不是在开玩笑？”

  起初，柳妈妈并不相信，柳缪缪已经八岁了，怎么可能没有安全意识，说摔倒了她是不相信的，换做柳浩浩，柳妈妈就信了。

  “谁跟你开玩笑，就在老吴家旁边条臭水沟里，老吴家院子坝坝下面那水沟有一两层楼高。”

  看对方的神色，一点都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柳妈妈跟着来人过去一看，看到浑身是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女儿时。

  人都傻了。

  怎么会这样?

  “愣着干嘛呢？大家赶紧帮忙，打电话，送医院啊！”

  对，送医院，赶紧送医院！

  在救护车里的一路上，柳妈妈一直哭，这女儿是她第一个孩子，她一出生，得知是一个女儿，她婆婆就很不待见她们。

  “还以为是带把小子，结果生出来是丫头片子，呸，白吃了那么多营养补品，不中用的东西，连儿子都生不出来！”

  这样的话，同样的意思，翻来覆去被柳婆婆挂在嘴边。

  柳妈妈生柳缪缪的时候，还伤了身体，医生说最好不要再要孩子了。

  她婆婆不死心，女孩长大了是要嫁出去的，就是一盆水，泼出去就不是自己家的了。

  柳家婆婆一直给给柳妈妈找各种偏方，时隔四年，在柳缪缪四岁的时候，终于又怀上一个。

  生下柳浩浩，柳妈妈这才能在柳家挺直腰杆。

  自从有了柳浩浩，对柳缪缪这个女儿，柳妈妈的感情很复杂。

  用她婆婆的话说，吃白食的东西，干点活怎么了？又不是千金大小姐！

  可再怨恨柳缪缪怎么不是个男娃，让她在婆家受了四、五年的冷言恶语。

  当看到小小的柳缪缪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样子，柳妈妈还是慌神了。

  柳缪缪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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