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第二十二章 善待俘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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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一个时间门, 换一位公主,种师道可能真就应下了。
这一位, 他不敢应。
原本听闻朝真帝姬修道,老头儿是真起过让十五郎尚主的心思,但那时候的帝姬在他们心中形象是很简单的,差不多就是文雅贤淑风范的大宋公主叠加了一点清心寡[yu]修道标签的版本。
那每个长辈都喜欢,因为想保证这桩婚事幸福美满,几乎不需要改变公主什么, 公主也不会对自己选择的对象有什么意见。只要严格管束自己儿子,让他不花心纳妾偷[ji]摸狗,待公主再恭敬些,小两[kou]的[ri]子自然能过得平平稳稳。
但朝真帝姬她就不是走这条路的, 哪怕老种小种俩兄弟给十五郎暴打得服服帖帖,甘心不仅忍让公主, 连公主的面首一起忍呢,那都不足够!
就那位帝姬的野心和抱负, 谁知道她将来准备往哪个方向飞呢?
种家想求一份尚主荣誉,只是为了让儿郎能平安到老。要说将脑袋别在腰带上的大冒险,这活大家已经干了好几代了。他们是纯臣,国难当头也没那个心思去烧康王的热灶。
但老种开[kou]回应之前, 还得仔细想想。
官家特地说皇城司,是什么意思?
皇城司在帝姬身边?
要是在帝姬身边,兴元府的事瞒不住,太原的事也瞒不住, 但官家明显是对太原的战事心里没底——这不应该呀!
老头儿再仔细想想,心里就有些眉目。
自大宋开国,他家就世代在关中待着, 终南山算是他家的大本营,小一辈儿在这长大,老一辈儿在这隐居,比青涧城资历更久远。
皇城司的人不是蹲在兴元府的白鹿灵应宫里,而在终南山盯着他们呢!
想到这里,老种的眼圈就红了。
官家受苦了,都是他们这些臣下的过错!
官家监视他有什么错?平时官家监视就监视了,不会说出来,现在特特讲给他听,明显是连敲带打,既有恩惠,又有威胁,要死死拿捏住他!这明显是官家心绪已乱,否则他们这些西军的武夫,哪里值得圣明天子这样费心,甚至还要嫁一个女儿给他家,求他为国用命!
白发苍苍的老头子就跪下了,忍不住眼泪直流,“官家,仙童降世,是为真人求长生仙道的,何能受此委屈,下嫁[cao]莽?种家能世代为大宋尽忠,幸也!而今臣与臣弟皆已花甲古稀,若官家下令击退金人,臣兄弟二人愿作马前卒,死于边野!”
老种相公跪在地上,老泪纵横。
官家的心就宽了。
他到底还是圣明天子,他想,不然怎么会有忠臣爱戴他呢?
内殿里是没有内侍在的,但官家轻轻咳嗽一声,立刻就有两个道童模样的小内侍转出,将种师道搀扶起来。
“朕也不过是随意提了一句,唉,这些[ri]子国事繁忙,心绪烦乱,细想你说的也有道理,”官家装模作样地说完,又捻须一笑,“不过,就算她另有仙缘,朕的女儿多,咱们总归是能结个亲的。”
老种相公听了这话,就又要下跪叩头谢恩,这次小内侍没拦住,到底让他行了大礼后,才规规矩矩地告退。
这位圣明天子坐在龙床上,望着老种离去的身影,内心那些不安渐渐就平静下来了,又换了一件袍服,甚至去垂拱殿见了几个大臣,聊了聊关于布防之事。
一切都很正常。
但到得第二天清晨,忽然有内侍慌慌张张从寝殿里跑出来了!
官家有恙!
他病倒了!昏迷了!清醒了!不能说话了!
笨人不知道官家是犯了什么毛病![jing]明人则觉得官家的毛病大抵是实在太[jing]明了!
太医慌乱地往来禁中,跑出残影,相公们则团团乱转,不知如何是好,为今之计,还是请太子主持大局吧!
所有团团乱转的人里,仅次于官家[jing]明的当属太子。听说爹爹病倒,他在东宫里很想破[kou]大骂,却又不敢骂出声,只能在太子妃匆匆赶来为他更衣,准备送他进宫时,斥退了宫女内侍,而后小声地呜咽一句:
“都怪李纲!”他说,“爹爹将这烂摊子[jiao]给我,我却也不想做这个亡国之君!”
太子妃正为他整理领[kou],一听这话手就是一哆嗦。
“殿下这是什么话?”她低声说道,“太原城下,多少兵士为殿下而死,就连呦呦也留守太原为国祈福,他们都不怕,独殿下怕了吗?”
殿下睁着一双湿漉漉的双眼,眼睛里布满蒙蒙的雾气,如小鹿一般可怜,“除了,除了孤,爹爹也怕了……”
太子妃的手就悄悄握紧了,觉得须得克制再克制,才能忍住不在丈夫那张白皙的脸上来一耳光。
新年将至,完颜宗望的脚步已经到了黄河岸边,完颜粘罕却依旧被堵在石岭关下。
女真人是勇猛而凶残的,想拦住这样的对手自然需要付出代价。
朝真帝姬是在王禀守石岭关的第十[ri],跟着朔宁军的车队一起去石岭关的。一旦开战,军队不管什么东西消耗都是飞速的,弓弦、箭矢、武器、砖石、桐油,细布、[cao]药、干柴。战场就像张着饕餮巨[kou],拼命往里吞噬一切够得着边际的资源。
人是这其中最便宜也最昂贵的一种。
石岭关的南边是朔宁军的营地,负责将物资运上去,再将尸体运下来。
最初的两三[ri],有士兵站在关上往下望,还会偷偷地哭。
但那几[ri]过后他们就不哭了,他们冷得像冰,根本不会回头往南望一眼,送一送他们的兄弟。
当然,他们仍有食[yu],朝真帝姬送来了各种好酒好[rou],他们虽然不知道感谢帝姬,但却知道每人手里捧个碗,排着队直愣愣地盯着锅。
王禀出来迎了帝姬。这位五十余岁的大汉像个钢铁铸成的雕像,一身铠甲搀着浓烈的血腥气,见到帝姬就想下跪,她赶紧拦住了。
“王总管身着铠甲,不当下拜行礼。”她笑道。
王总管就很赧然,“战场肮脏,帝姬是清修之人,何必亲至?”
“修道之人也有斩妖除魔之时,”她说,“太师统筹全局,调兵遣将,我是不懂的,我只怕将士们缺衣少食,太原城而今能不受侵袭,全赖诸位用命,我岂能高坐城中,置之不问?”
帝姬的声音轻轻柔柔,飘到排队打[rou]的士兵耳中,有人忽然就抹了抹眼睛。
要说捷胜军的军饷童贯是没克扣过的,但在大宋,军与贼的名声从来相差不多。谁家儿郎金榜高中,莫说爹娘,就是亲邻也跟着与有荣焉。可谁听说哪家儿郎得了军功,能受四邻羡慕的?说到底也不过是个贼配军罢了!
他们死不足惜。
现在朝真帝姬一个十四五的小姑娘,穿着朴朴素素的道袍,跑来对他们说谢谢你们。
捷胜军士兵这几[ri]已经枯槁的眼眶,忽然就又酸疼起来。
“我想上城墙看一看。”他们听到她这样对王总管说。
“关外尸横盈野,帝姬这样尊贵,岂不受惊吓……”
“我不怕,”她说,“我大宋的儿郎在下面变了鬼,也必定护着百姓的。”
有人抱着碗的手忽然就哆嗦起来,过了一会儿,有很小声的呜咽传出。
石岭关外已经彻底成了人间门地狱。
金人并不是只会驱策士兵架着梯子往上爬,他们得了代州和忻州,就专心致志地琢磨起攻城器械该怎么造。
云梯车很快就造出来了,只是关前被掘断了道路,挖了许多深坑。
但金人也不慌,他们用牛皮盖了盾牌顶在头上,冲到关下去,将那一具具的尸体往坑里扔。
初时是扔不满的,但双方攻伐时[ri]一长,许多坑就填满了。
帝姬站在关上,隔着女墙往远处望一望,冰冷腥臭的寒风就冲她扑面而来。
那一条黑红[se]的路上,布满了残破的衣衫、旗帜、兵甲碎片、以及已经与大地融为一体的战士。
今[ri]天将下雪,女真人也暂歇了攻势,王禀便有空为她讲一讲。
这下面有宋军,有辽地汉儿,有契丹人,都是来不及收拾的,但没有女真人。
于是前两[ri]到得天黑撤退时,金人这一侧也总有士兵淌眼抹泪地走,一边走,一边回头看一看那个装了自己同袍的深坑——那甚至也可能不是同袍兄弟,而是父亲,或是儿子。
女真人是赏罚分明的,但也并不掩盖国族与仆从军的区别。
“他们以小族驱策大军,”王禀没注意到帝姬陷入沉思,还在继续讲解,“因此格外爱惜本族的士兵,不肯随意挥霍。”
“他们不怨吗?”她忽然问。
王禀就一愣,然后反映过来,“女真军作战勇猛,况且与辽一战,如摧枯拉朽,各族畏服。”
“不。”帝姬的声音忽然变得冰冷。
这位王总管就愣住了,“未知帝姬……”
“他们畏服,是因为女真人既能喂饱他们,他们也找不到第二条路。”
每个字王禀都听清楚了,但合在一起还是不能明白。
但帝姬并不意外,这个十四五岁的少女脸上露出了一个冰冷的微笑。
“我的灵应军去岁曾至武朔,偶遇了辽主耶律延禧,”她说,“他将他的佩刀转赠与我,请大宋善待契丹子民,我想,若是来[ri]遇到契丹俘虏……”
这位武将听到最后,整个人就大彻大悟了!
眼下两边打仗打得比较狠,尤其是大宋这边,就没考虑过什么俘虏的事——什么俘虏?这场战争就没俘虏可言!
但帝姬打开了一个很奇怪的思路。
“帝姬有命,岂敢不从?”王禀一抱拳,“儿郎们再抓到活[kou],自当仔细审问,若是契丹人,放了便是!”
抓到俘虏就放,那是有什么大病。
但在许多部族组成的军队里,只放一个部族的俘虏,女真人又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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