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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汉女×留洋回国大小姐9


微雨怔愣在原地。

  这还是她来到这第一次看见荷菱姑娘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

  她平时总是冷淡着脸。

  了无生趣。

  竟也会颇有些失去理智的问别人的行踪。

  微雨:“大小姐跟老爷夫人正吃饭呢。”

  荷菱姑娘好像松了一口气,可这气里又蕴藏着失望难过。

  她低头哦了一声。

  然后又开始盯着手上的绣帕子出神。

  微雨知道荷菱姑娘孤独,没个人做伴。

  在苏婉仪来之前,这个屋子永远是暗的,冷的,无声的,寂静如冬的。

  她每天在别的院子里还有活要做。

  也很少跟荷菱姑娘说话。

  她听到的也只有荷菱姑娘简短单个的音节。

  有时候她就想,如果给她这样的富贵生活,却不能说话,不能走路,不能越一点规矩。

  那她是不会要的。

  可荷菱姑娘要了。

  她一个人过了不知道多少年这样的生活了。

  微雨看着低头的荷菱,有些心软。

  她走上前去。

  想要安慰荷菱姑娘。

  谁料,荷菱姑娘捏着绣花针开始绣,嗓音苦涩弥漫:

  “微雨,下次她不来了,你给我报个信吧。”

  苦等着一个人的滋味真的不好受。

  针线从红艳的花骨朵中穿梭。

  她的声音零零落落,散落在地上,四处跳跃,如同透过的光珠。

  孤寂如同生根草木从她身体里破土而出。

  微雨突然就被堵的语塞了。

  她举起手中的点心。

  “荷菱姑娘,我和大小姐去逛街去了,这是她让我给你带的点心。”

  荷菱黑如鸦羽的睫毛翕动。

  手上的针也卡在布面中。

  她像是没听明白这句话,想了想,抬头看着微雨。

  眼皮半撩起。

  遮不住里面的不可思议。

  微雨瞧她似乎不信。

  把点心包裹塞到她手里,“真的,不信你打开看看。”

  点心用微黄色的油纸袋包裹着。

  压在她腿面的裙子上,沉甸甸的。

  糯香的味道已经飘到她鼻子里了。

  荷菱满是希翼,紧紧咬着嘴唇,轻手轻脚打开油纸袋。

  动作轻的像是怕它碰碎了一样。

  整整齐齐的糕点摆在她面前。

  这还是十年来,荷菱第一次见到糕点,原来是这样的好闻。

  醉人的美味。

  啪。

  荷菱的眼泪低落在纸袋上。

  吓坏了微雨,也惊到了她。

  “荷菱姑娘,我先去拿饭去了?”

  荷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听见她在说什么,愣愣点头。

  桌子上印着蜡烛的油滴。

  地板上铺着黄昏的余晖。

  荷菱捻起一块点心放在嘴里。

  这是她十几年来,吃过最甜的东西了。

  好像什么苦都不算苦。

  一切都是这个穿着白纱洋裙,笑颜明媚的姑娘给她带来的。

  阿碗。

  荷菱轻轻的念。

  这个名字辗转似呢喃般。

  她想,阿碗真好。

  第二天早晨,微雨就告诉荷菱,她要跟大小姐出去逛街。

  也就是说,今天阿碗也不会来。

  荷菱抬头望着高窗,心里苦涩的像是在炖一碗莲心杏仁汤。

  荷菱装作不在意,抿唇绣花。

  只是在微雨看不到的地方,眸光幽深黯淡。

  这长廊深闺的,如果有个人能陪着她就好了。

  苏婉仪拉着微雨,专往人多的地方跑。

  卖报的小孩扬着手上的报纸:“卖报!卖报!看立宪派倡议,速开国会!速请国政!”

  苏婉仪抬手抽走一张。

  接着喊,“微雨,付钱!”

  然后趁着微雨不注意的时候,一溜烟躲进人群里,藏了起来。

  宁江中学现在正在上课。

  门外人迹稀少。

  苏婉仪等了许久,才看见有人出来,她请那人帮忙找一下徐蔓青。

  然后又等许久。

  徐蔓青才气喘吁吁的跑来。

  她穿着一身淡蓝色的女装短褂,腰瘦腿匀,站在那里亭亭玉立,引人注目。

  她胳膊下还夹着一本书。

  “你怎么来了?”

  她问苏婉仪,语气高兴的很。

  然后又说:“我带你进我们学校转转吧!”

  苏婉仪低头看戴着白手套的手,说“好”。

  徐蔓青年轻。看起来像是十六七岁的样子。

  面容也透着青稚。

  苏婉仪今年已经二十了。

  穿着一身纯白色的洋裙,蕾丝花边滚过,处处都透着成熟稳重。

  徐蔓青边给她介绍学校的风景,一边不失时机的插着问话:

  “上次你说你是留洋回国的,是在日本留学的吗?”

  这个时候,大部分的国人都选择去日本留学。

  明治维新让这个撮尔小国从封建王朝跻身世界强国。

  二是,日本离他们距离最短,去也方便。

  苏婉仪摇头。

  斜戴着的帽子上的羽毛轻摇,似她语气温柔:

  “不是。我是在欧美国家留学的。”

  徐蔓青又问:“你在哪呆了多久?”

  “十年。”

  苏婉仪重复:“十年。”

  十年光阴流水过,她学会了别人的语言,学会了别人的处世之道,魂却被一封封家书牵着。

  徐蔓青看见了同学,和她们挥手打招呼。

  扭头对苏婉仪说:

  “上次我看你对速开国会和抗粮抗租这些都挺感兴趣的,还以为你是从日本回来的呢。”

  孙文先生久居日本,革命也在那里孕育新生。

  许多从那里回来的人都投身于革命中来。

  苏婉仪没接话,她又道:

  “那你父母一定跟你一块去的吧?”

  一个女孩子,异国他乡十年。

  谁敢想是孤身一人去的呢?

  苏婉仪模糊的嗯了一声,正准备将话盖过去的。

  学校的铃声叮铃铃的响了。

  徐蔓青皱眉,哎哟叫了一声,转头对苏婉仪说:

  “你在这等我一会儿,我去跟老师告个假……”

  说完就跑了。

  苏婉仪看着被她塞在手中的国文书,随手翻了翻。

  里面写满了笔记。

  字迹清秀隽永。

  看着还是个爱学习的好学生。

  苏婉仪在国外这些年,没学什么东西。

  也就交际舞比较精通罢了。

  为人处世的道理,她也跟着文良学过一些。

  文良说,在不知道对方底线的前提下  要张弛有度缓缓试探,徐徐图之。

  文良怕冲突,怕对峙。

  他这个人性格可以说软弱。

  按道理说,他应该支持改良派的,可他却更关注革命。

  苏婉仪不喜欢革命。

  革命总意味着流血牺牲。

  正想着,徐蔓青又过来了。

  还带着上次那个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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