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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五章


当晚,王素文自缢的消息被送回国舅府。

  王仪当场惊吓到腿脚犯软,他没有想到正伦胆子竟这么大,敢在扬州城里杀妻。

  当即吩咐手下们去抓人,整个小居被里外围了个水泄不通。当正伦被带到王仪面前时,王仪几乎看不出丝毫痛心。

  这也让正伦脑中不时回忆起王素文临死前的话,‘至娘家出阁,我便再也没有回去的资格。既然夫君不要我,天地之大,素文无处可去。若是能有来生,素文甘愿做夫君的徒弟,如此,便能受你庇护,永远做你身后的影子……我,真的好羡慕絮妍,她或许得不到你的名分,但却能让你思念她一辈子!值得。’

  王仪此刻就只想知道他把虎符藏去了何处,听闻晋人又开始朝边北发兵,好多的难民被迫往淮南迁徙。

  被分割出去的大齐如今尚在创立初期,可想而知两军交锋时的悬殊。

  王仪不想看到晋人破了边北的防线,在淮南长驱直入,但又舍不得来之不易的军权。

  都说手握重兵,就能在这乱世有立足之地,他虽不擅舞刀弄枪,却也不蠢笨。那虎符若能握在手里,日后在整个淮南,他们王氏一族便可坐拥享不尽的尊贵。

  “贤婿!别来无恙啊?”

  正伦淡然一笑,挣脱压制他手臂的侍卫,一边梳理衣衫,一边漫不经心的回答,“岳父大人怎不问我,为何盗了虎符,还敢如此光天化日之下自投罗网?”

  “哼,我金陵王氏待你不薄,不仅将嫡女指婚下嫁,还毫不避嫌的将你任用为朝中重臣。你如此忘恩负义,还怎有脸笑得出来?”

  “岳父大人这就忘了?”正伦又问,“当初四姑娘以死相逼,岳父大人不愿家丑外扬,这才以增兵为条件,与正伦达成的契约。眼下岳父大人又来和正伦说恩义,试问岳丈出尔反尔,掐断我边北杭城的援军,又岂有资格数落正伦的‘忘恩负义’?”

  “朝野上下众所周知,你徐知诰能言善辩,本座说不过你。”王仪知道自己和正伦说不清,毕竟又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他只能暂时收起锋芒。

  至于那虎符,他是一定要要回来的。

  死了一个女儿便死一个吧,他王仪说到底,心里是没有那么痛的。

  看着被侍卫们找到,并用竹辇抬出小居的王素文尸首,王仪当着众人的面,象征性的挤出两滴眼泪。

  依照淮南吴王朝的例律,正伦杀妻罪名成立,人赃并获,是避免不了要按律受刑的。

  王仪坚信,只要正伦这次落在他的手里,他就有十足的把握,能从正伦嘴里撬出虎符的下落。

  只是总有百密一疏的时候,王仪也没有想到,正伦竟在入城后就派人先去找了老丞相。

  结果,王仪不惜出动府兵去抓人,却让老丞相一派的言官,揪住了他私养府兵的把柄。

  放眼整个淮南,王仪唯一还忌惮三分的,也就只剩老丞相了。

  杨溥的政权还未稳固,他就算再想通过外甥掌控朝政,也不能在满朝文武面前操之过急。老丞相是三朝肱骨,在百官心中都举足轻重,当初若是没有老丞相默许,王竹根本也没有机会混入扬州。

  兵符丢失一事他强压这么久,若不是身后有吴王杨溥给他撑腰,如今他可能早就被赶出扬州城了。

  他从金陵来,即便是有着杨溥做挡箭牌,毫无根基的王氏一族,还是不敢太过专权。

  值得庆幸的是,偷走虎符的徐知诰在手,他也算还有余地。

  将正伦带回国舅府,王仪随即遣退下人,马不停蹄的开始对正伦搜身。

  因为虎符不见一事已经迫在眉睫,以免有人以此大做文章,将会使金陵王氏便再遭重创。这次,不管正伦再如何善辩,他都不会动摇。

  正伦像是早就预料到自己的处境,不动声色的承受着王仪的谩骂。

  “……你眼下只要道出兵符所在,素文的事王家人便不与你计较。”话才说出口,王仪顿觉自己这话说的有些虚伪,王仪又说,“你交出兵符,我允你在吴王面前得重用,徐知诰,这可是你千载难逢的机遇,苦读寒窗数载,封侯拜相光宗耀祖只在朝夕,你可要想清楚。”

  正伦淡漠的看着他的嘴脸,一言不发。

  王仪知道从他口中撬出虎符下落艰难,也做好了与之软磨硬泡的准备。尽管他还装聋作哑,王仪可有的是精力对付。

  “你不说话,就以为我拿你没办法?”

  单从袖中拿出药罐,王仪满脸奸佞,将白玉瓶身的药罐在正伦眼前晃动,他满是得意。

  “吃了这药,你将生不如死。”起开瓶塞,王仪变态似得轻嗅那瓶端的气味,说,“素文用在你徒弟身上的,正是这小小一瓶,我王氏一族的独门。”

  狡猾如王仪,又怎会错过正伦面色上那转瞬即逝的动摇。

  继而,他又说,“那是如何生不如死呢?半个时辰毒发一次,循序渐进,直到浑身都能感到骨血相熔,个中滋味,贤婿待会便可知晓。”

  以为正伦会为此动容,却不料,正伦嘴角扯出微笑,“岳丈真是太小瞧正伦了!”

  “哼,别以为你追随了杨隆演,就能在金陵呼风唤雨。没有我,没有我们王家,你根本就连蝼蚁都不如。”

  “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岳丈大人就能这般自信,能比得天下归心?”

  “呸,就凭你?凭你身后那杨隆演?哈哈,真是笑话。”王仪一脸鄙夷,从不相信低到尘埃里的人,还能撑破了天际。“天下归心?你好大的口气!就算是你那短命的义父尚在,我看他都不敢这么嚣张。”

  “天下不乱,大道不兴,乱世才有契机。”

  “哼,天真!”不想再多费口舌,王仪当即招手示意,让几名侍从强制将药粉灌入正伦口中。

  正伦没有挣扎,若不是那药粉干涩,呛得他有些咳嗽,此刻他应还是满脸从容。

  毒药嘛,他还真就没有怕过。

  玄氏守护的灵药紫莲,他可不是白吃的,就这点毒粉,还不够让他有所消化的。

  这时,门外有王仪的幕僚吵嚷着要进来,门口的侍卫不允,双方就推搡了起来。王仪本就被正伦淡漠的态度气的烦躁,再闻屋外的嘈杂,越发恼火了。

  “何事值得在此间争吵不休?带进来!”

  不一会,那幕僚心急如焚的直奔王仪而来,跪在他脚边,说,“侯爷,不好了,千算万算,还是错算了那李嗣源的野心。”

  “什么?”顿时吓得背脊都凉了几分,王仪躬身拉住那幕僚的胳膊,“你,你说清楚,到底如何了?”

  “圣旨已经到了,吴王殿下已经在南宫,被迫接了圣旨。”

  “圣旨上说了什么?”

  “说,说是,吴王擅改淮南节度使权政,河,河东必讨伐之……”

  幕僚话音还未落,王仪整个人犹如被惊雷灌顶。

  将淮南一分为二的计策失效了,以为李嗣源会因他们的主动割舍而放过扬州,却没想到,他们已经退让至此,李嗣源却还不肯罢休。甚至连个冷屁股,都没给他们的热脸来贴。

  不主战的他,此时硬是被自己专权的决策击溃的体无完肤。

  而今放眼淮南,还有谁能有徐温那样的将才之能,可与那些沙陀部的疯狗一战呢?

  悔呀!悔呀!王仪此刻都恨不能狠狠扇自己几耳光。

  兵符都丢了,他还能拿什么去帮自己外甥守淮南?早知会有今日后果,当初又何必来这扬州城?如今李嗣源不肯放过淮南,他的金陵又回不去了,真是搬起石头都不知道往哪砸,结果还失手砸了自己!

  想起让那杨隆演去做了齐王,眼下的王仪该是肠子都要悔青了。

  猛然回头,王仪眼里是盛怒的火焰,快步朝正伦走去,一把揪起正伦衣领,“交出兵符,不然老子杀了你!”

  正伦不惧反笑,“反正都是死,岳丈莫不是又改主要,不想让正伦生不如死了?”

  “你!”近看正伦那双狐狸一般的眼睛,王仪越想越怒,咬牙切齿的说,“你若抵死不肯交出来,也罢!只要你能守住边北,整个淮南部署皆可随你调用。”

  “哈哈哈,就算岳父大人不说,小婿也会坚守边北防线。”

  “好!”王仪松开正伦,紧握的拳头终于舒缓了些。

  转身,王仪对门外的侍卫说,“传达下去,今日之后,淮南各州之间,调度皆应虎符遣使。不从者,以违抗军令斩!此事不必经南宫批阅,即刻去传!”

  “是!”

  看着侍卫退出去,那跪在地上的幕僚又有些多嘴了。指着正伦问,“侯爷,那他怎么送出去?门外可都是老丞相的人在守着。”

  “什么?”正伦因盗走兵符的事,已经被淮南朝局当做逃犯在追捕。眼下又因为他专权的事,老丞相那群言官管的实在太宽。不能让这些难缠的家伙,再各种弹劾国舅府了,他必须做个了断。

  正当王仪手足无措时,正伦慢悠悠起身,朝王仪作揖,“正伦怎么混进城的,自然也有办法出去。就不劳岳丈相送了!”

  王仪顿时有些窃喜,难得的也朝正伦回揖。

  正伦眉眼带笑,拂袖而去,临踏出房门,还不忘告诉王仪,“令爱死的时候,眼中的无计可施,真是像极了此时的国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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