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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主权


一夜大雪过后,整座京港都被裹上了一层耀眼的银白。

  茫茫雪色覆盖了鳞次栉比的高楼,给这些钢铁巨兽披上了一层洁白温柔的盛装,街道两旁的树木也被雪花点缀,枝条上挂满了晶莹剔透的冰挂。虽刚至清晨,马路上的积雪却早已被清扫干净,车辆和行人在雪地上留下了一串串脚印。

  雪后的繁华都市,少了一份喧嚣,多了一份宁静和美丽。

  京港市中心的心脏地带,坐落着一个由旧厂址改造的录音棚。这个录音棚的外表看上去毫不起眼,然而内里的一应陈设却都是业内公认的一等一。

  紧闭的隔音空间内,灯光昏暗,一道清俊修长的身影安静矗立在乐谱前。

  四周的空气异常安静,只有细微的呼吸声和偶尔的设备调试声。

  男人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吉他琴弦,如同与音乐进行着一场亲密的对话。随着录音师隔着透明窗户给出一个手势,他便缓慢闭上了双眼,薄唇微启,沙哑而富有磁性的嗓音从唇齿内溢出,低唱起来。

  每一个音符都充满了力量,仿佛要冲破这小小的空间,震撼整个世界。

  随着歌曲的进行,他的情感愈发投入,歌声如同一股洪流,在录音棚内回荡。他的表情时而深情,时而激昂,每一个细微的变化都被精准地捕捉在那密密麻麻的录音设备中。

  天才歌手的演唱,总是震撼人心。

  这一刻,录音室里的所有工作人员都被俞寒吸引,忘记了一切,全身心沉浸进了由这位新一代摇滚天王所构造的独特世界……

  录音棚外,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录音棚内,俞寒也唱得很投入。

  身为当今内娱名副其实的乐坛一把手,俞寒的业务能力向来出众,仅仅一遍,这首由他自己编曲作词的全新歌曲。

  一曲唱罢,在场的所有工作人员都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眼中纷纷流露出赞许和崇敬的目光。

  “好,非常的好!”就在这时,一个戴鸭舌帽蓄个性胡须的中年男子蓦地开口,抚掌而叹,由衷道,“我们的电影有了俞寒老师加盟,亲自为宣传曲编曲作词演唱,真是我们全体台前幕后人员的荣幸!”

  “陈导过誉了。”接话的是吴潇。她一身大牌高定职业西装,妆容精致,整个人的气质显得干练而时尚。

  吴潇对陈导的态度十分客气,笑说:“您老人家是电影圈的泰山北斗,这次受您邀请给您的新电影写歌录歌,是我们的福气,您是不知道,接到您电话的那天晚上,我们老板高兴得一整宿都没睡着呢!”

  吴潇说到这里,下意识看向刚走出录音棚的摇滚巨星,笑盈盈道:“是吧老板!”

  因为吴潇的这茬话,包括陈导在内的录音棚所有人,目光便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俞寒,所有人的眼神里都写着期盼,等待这位当今最红火的大明星给出回应。

  然而,数道殷切目光注视下,向来以好脾气和温润性子着称的天王今天却有些反常。

  吴潇话音落地后,俞寒竟连看都没看众人一眼,将挂在手里的谱子往一旁的桌上一扔,转身自顾自走人。

  吴潇:……

  陈导:……

  录音棚里的所有人:……

  陈导在圈子里的地位斐然,哪见过这么不给面子的后辈,看着俞寒的背影,陈导脸上的笑容瞬间便凝固住了,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难看起来,格外不爽。

  吴潇这会儿也尴尬得不行,连忙转头对陈导说好话,“不好意思啊陈导,这段时间俞寒一直在忙世界巡回演唱会的事,经常忙到大半夜,昨天也没怎么休息好,估计是太累了……”

  “没什么。”陈导心里对俞寒不满,但也不好说什么,毕竟这个圈子自古以来就现实得很,谁红,谁就面子大地位高,而放眼如今的整个内娱,俞寒这个新晋天王的地位可谓是一骑绝尘无人能出其右,陈导就是心里再不爽,也不可能真跟这小辈撕破脸。

  而且,这个俞寒也确实有傲气的实力。

  陈导随便摆了下手,说:“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俞寒老师。”

  “谢谢陈导的认可,期待下次合作!”吴潇忙不迭地赔笑脸。

  好不容易应付完陈导那边,吴潇转身离开了录音棚,在偌大的场地里转了一大圈,最后终于在一个堆放各种淘汰设备的杂物间里找到了俞寒。

  俞寒靠坐在一个破沙发上抽着烟,低着眸垂着头,脸色不咸不淡的,叫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看见俞寒,吴潇立刻皱起眉头,她转身往周围张望了两眼,确定四周无人后才压低声音道:“我说老板,你哪根筋没搭对?那可是陈芳国陈导,圈子里多少人打拼一辈子,连跟他说句话的机会都捞不着,人家看得上你,专程把你请过来给他的新电影唱宣传曲,你直接给人家甩脸色是什么意思!”

  俞寒安静了几秒钟,细长干净的指轻轻点了下烟灰,应道:“我没跟他甩脸色,就是不想说话而已。”

  吴潇听得格外无语,说:“我说俞老板,自从在松海医院电梯间偶遇了黎晚音,你整个人就不对劲,失魂落魄跟被勾了魂似的。你也一把年纪的人,凡事能不能拎清一点,人家是个有夫之妇,还是霍氏集团的大少奶奶,您老人家自己不怕死要往枪口上撞,可别连累咱们这些虾兵蟹将啊。工作室里一帮子人全都上有老下有小,还指望着靠你发达呢。”

  俞寒听后轻哂,看了吴潇一眼,说:“潇姐什么时候也这么怕事了。”

  “我这不叫怕事,叫认得清形势,识时务。”吴潇看着俞寒,表情严肃几分,沉声说,“你太年轻,根本不知道霍齐琛的手段,不管是谁,只要惹了霍家那位,那几乎无一例外只有一个结局。”

  俞寒似乎对吴潇的这番话没太大兴趣,听完只是随手掐了烟,敷衍性地随口反问一句:“什么结局?”

  吴潇:“该吃吃该睡睡,洗干净脖子等死。”

  两人正聊着,忽地背后一阵敲门声响起,砰砰。

  听见这动静,杂物间的两人同时转过头往门口看去,见是俞寒的助理陈子路。

  陈子路的表情看上去似乎松了一口气。他抬手抹了把刚才一路小跑渗出来的额头汗水,看眼吴潇,又看了眼俞寒,口中不满地嘀咕,“老板,潇姐,你们俩躲在这儿说什么悄悄话呢,害我一通好找。”

  吴潇:“什么事?”

  “哦。”陈子路说,“外面来了个帅哥,说是要找老板。”

  吴潇闻言,疑惑地皱了皱眉,“今天的行程也没对外公布啊,怎么会找到录音棚来……该不会是私生粉吧。”

  陈子路摇头:“那人看着衣冠楚楚的,不像。”

  片刻,俞寒在陈子路的带领下重新回到了录音工作室的大门口,抬起头。

  昨夜大雪刚过,阳光照在积雪上,反射出的光线稍稍有些刺眼。俞寒眯起眼睛,只见不远处的立灯旁站着一个青年。

  对方身着一袭笔挺西装,浑身气质出众,身姿挺拔,气质不凡,散发着一种自信和威严。

  看见来人,俞寒眼中不甚明显地浮起了一丝困惑,不明此人身份和来意。

  看见俞寒,青年英俊的脸庞也霎时绽开一抹模式化的微笑。

  两人的目光交汇,都在默默打量对方。

  几秒后,是俞寒先开口,淡淡地问:“你好,我就是俞寒,请问有何贵干?”

  “俞先生你好,我姓徐。”徐成文面上的笑容一成不减,语气客套中而又流淌着长期身处上位的疏冷,“我家老板想请您喝个茶,还请俞先生赏光。”

  俞寒不解:“你家老板是谁?”

  徐助理回答:“霍齐琛,霍总。”

  ***

  一个小时后,俞寒头戴鸭舌帽,面戴墨镜口罩,在徐成文的带领下来到了京港南环的某个高档VIP制私人会所。

  会所内部的装饰陈设古色古香,低调不失奢华,气氛优雅宁静,每处细节,无一不显露出上流社会的贵气与品味。

  徐成文带着俞寒穿过宽敞的大厅,乘直达梯一直到了会所三楼。

  走廊内的整个通道都铺满了吸音地毯,尽头处的壁画上画着十字架上的耶稣。两人一路前行,最后在尽头处的雅间门口停下。

  砰砰砰。徐成文抬手叩响了房门。

  屋内很快便传出一道嗓音,音色低沉悦耳,语气却凉凉的,显得不近人情:“进来。”

  徐助理应了一声,之后便伸手推开了雅间门,请俞寒单独入内。

  俞寒脸上从始至终没有任何表情。他神色淡漠而平静,没有多问一个字,迈开长腿自顾自走进了大门。

  雅间很大,因室内陈设不多,故而显出一种空旷的寂寥感。

  正中位置是一个纯黑色的真皮沙发,沙发上坐着一个人,身着精致的西装,革履锃亮,不沾染一丝一毫的灰尘,指尖一根纯白色的纤细香烟,火星明灭,正在静静地燃烧。

  对方身姿笔直,安静地端坐在沙发正中,脸上没有多余神态和表情,极是不言不语也没有任何多余的举动,浑身上下也依旧散发出一种强大到让人无法忽视的气场。

  尤其他的双眸,眼神冷漠而深邃,直视而来,仿佛能够穿透人的灵魂。

  雅间的布置简约而不失奢华,墙壁上挂着几幅艺术画作,增添了一份高雅的气息。微弱的灯光洒落在男人身上,勾勒出他坚毅的轮廓,更平添强烈的压迫感。

  俞寒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冷峻青年,不动声色,以视线在对方身上安静又挑剔地打量。

  这就是霍齐琛。

  黎晚音的丈夫,名正言顺拥有着黎晚音的男人。

  这个念头冷不防从脑海里升起来,像是尖锐的冰锥,深深刺入了俞寒的大脑。他微微眯了眯眼睛,垂在身侧的两只手无意识收拢,握成了拳,浓睫掩映下的眸子里也隐隐泛出一丝带有攻击性的敌意。

  然而,相较于俞寒这头毫不掩饰的满满敌意,沙发上的男人却显得波澜不惊。

  俞寒的出现没有让他的表情神态出现一丝一毫的变化。他仍旧只是优雅而慵懒地坐在沙发上,抽着烟。

  须臾,霍齐琛高大的身躯略微往前倾,往茶几上的烟灰缸里点了下烟灰,懒洋洋地开口,道:“俞老师,久仰大名啊。”

  俞寒没有笑意地勾了下唇,抬手卸去面上的口罩和墨镜,而后才道:“霍总,彼此彼此。”

  “站着说话怪累的。”霍齐琛点完烟灰,身子懒散地重新靠回沙发上,抬起眼皮扫俞寒一眼,“俞老师不必拘谨,坐。”

  说着,霍齐琛一只手夹着烟,另一只手随手翻起桌上一个白玉茶杯,倒了一杯茶。

  俞寒仍旧站在原地,没有进一步动作。他目光落在霍齐琛身上,寒声道:“霍总,你我都很忙,没有必要浪费时间在说些无意义的话。开门见山吧,今天你叫我来,应该不会只是想单纯请我喝一杯雨前龙井。”

  话音落地,霍齐琛倒茶的动作略微一顿。几秒后,他把手里的茶壶放回桌上,嘴角微勾,竟意味不明地笑了,垂眸漫不经心地道:“你觉得,我为什么要见你。”

  “无外乎是想从我这里了解清楚一些事情。”俞寒很轻地挑了下眉,“霍总,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那条关于我和尊夫人的热搜,话题里确实有不少蹭热度编故事的人,不过,那些言论,也不全然都是假的。”

  霍齐琛仍旧垂着眸,不言不语,自顾自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抿了口,没有出声。

  “我和黎晚音十几岁的时候就认识了,我们之间,有共同的爱好,相似的理想。我记得,在我十九岁生日那一天,她给我写过一封很长的信,整整十页纸,记录着我的所有言行点滴。”说到这里,俞寒忽然笑了一声,似乎陷入了遥远的回忆,“她为了我加入合唱队,为了我去学架子鼓,甚至为了我,磕磕绊绊还写出了一首歌。可惜她的水平实在有限,原版没办法用,我就只好帮她一起修改。不过幸好,当年我们翘了几个晚自习改出来的歌,后来成为了我的代表作,也成为了中国风摇滚走向全球的代表性金曲,《夏潮落》。”

  “她会为了我调凌晨的闹钟起来抢票,会为了我排三个小时的队买一杯网红奶茶,甚至会为了维护我跟人打架……”

  俞寒声音变得愈发低,嘴角的笑意逐渐变得苦涩,忽然又猛地抬起眼帘看向霍齐琛,眸中闪出一丝近乎病态的光,“霍齐琛,说真的,你应该很嫉妒我吧。”

  恰好此时,霍齐琛手里的烟抽完了,他随手将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

  “俞寒。”突地,霍齐琛眼也不抬地开口,没什么语气地说,“你知不知道自己最可悲的地方是什么。”

  俞寒微怔,眼中流露出一丝不解和惑色。

  霍齐琛这才缓慢抬起眼帘,眸光没有任何起伏波澜,冷冷看向俞寒,“你放任那条绯闻发酵,包括刚刚故意说那些话,都是为了挑衅我,激怒我,想逼我对你出手,封杀你打压你,甚至是毁掉你,然后再顺势去利用她的善良和同情心。”

  霍齐琛话音落地,俞寒说一语言中心事,最卑劣羞于启齿的心思就这样被血淋淋铺开在阳光之下,顿时恼羞成怒。

  “你胡说。”俞寒沉声,“我不是这个想法。”

  霍齐琛讥讽地勾了下唇尾,散漫道,“你最可悲的地方,就在于对自己定位不明,认不清现实。”

  俞寒用力皱眉,一时没有听懂霍齐琛的话是什么意思。

  霍齐琛又淡淡地道:“今天我见你,只是想让你知道,你根本入不了我的眼,连做我对手的资格都没有。”

  俞寒像是恍然顿悟了什么,倏地愣住。

  说完,霍齐琛便一眼不再看俞寒,径自从沙发上站起身,迈着步子离去。走出大门前,最后丢下一句话,“别再对黎晚音存任何非分之想。她是我的。再有第二次,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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