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齐琛轻描淡写点播了一个歌名，却令黎晚音神色倏忽微变。

  《夏潮落》这首歌，她再熟悉不过。

  这是俞寒出道后的第一支单曲，也是他打响内地乐坛第一枪的成名曲，当年一经问世便造成了音乐节的轰动，因其曲调独特，曲风同时融合了流行乐和摇滚乐两种风格，被无数歌迷追捧传唱，更是连续三年都稳居下载榜榜首，也是俞寒所有歌里传唱度最高的一首。

  最重要的是，这首《夏潮落》的谱子初稿其实在多年以前就已经初具雏形……

  在回忆又一次无休止蔓延开之前，黎晚音迅速中断了自己的思绪。

  她朝霍齐琛微含疑惑地笑了下，问他：“霍先生怎么忽然想听这首歌？”

  黎晚音自认为自己的情绪管理还算可以，并没有暴露出太多的心绪起伏，殊不知，在这首歌名落地的瞬间，她眸光深处的所有情感波澜，都被霍齐琛一丝不落地收进了眼底。

  “今晚吃饭的时候，孙心婕跟我聊起你们的大明星同学，说这首歌很经典，顺手就打开音乐播放器给我放了一段。”霍齐琛脸色还是淡淡的，回答她，“由于时间关系，我没来得及听完全部。”

  “所以你让我唱《夏潮落》，只是因为想听完这首歌的全部？”黎晚音扶额，“那为什么不打开车载音响，直接听原唱？人家专业歌手唱的才是原汁原味。”

  霍齐琛想了想，颔首，说：“你说的有道理。”

  霍齐琛又说：“可是我只想听你唱。”

  黎晚音：……

  黎晚音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位成熟稳重的大佬，在某些时刻会忽然变得这么幼稚——瞧瞧，就冲这任性又不讲理的劲儿，说他五岁不能再多。

  黎晚音在布加迪威龙的后座僵坐了两秒钟，说：“不能换首歌吗。”

  霍齐琛：“你不会唱《夏潮落》？”

  “不是不会。”

  黎晚音原本是想否认，但转念一琢磨，那首歌几乎火遍全亚洲，最火的时候，随便走进一家娱乐会所，舞池里都在播放《夏潮落》的DJ版，连小学生都能哼出两句的歌，她说不会唱，可信度不高，反而会让这个城府深沉的大佬觉得她做贼心虚，此地无银三百两。

  黎晚音换了一种更稳妥也更有说服力的托词：“我是个女生，这是男歌手的歌，音域很低，我唱出来大概率会跑调。”

  “无妨。”霍齐琛说着，调整坐姿，弯曲手臂放在后座中央的真皮置物台上，指背骨撑住下颚，懒懒地盯着她，“能听黎小姐唱首歌，这件事本身就是我的荣幸，至于音准如何跑不跑调，我不在意。”

  尽管黎晚音已经把能想的借口全都想了个遍，但霍家大少还是那句话，非要听她唱这首歌不可。

  无可奈何，黎晚音最后只能清了清嗓子，唱起来。

  “不知不觉，我们散落天涯，走过十年的春与秋……”

  霍齐琛认真聆听着身边的女孩唱歌。

  他发现，黎晚音唱歌时的音色，和她平日说话时的音色不太一样。她说话的音色甜软温柔，标准的甜妹嗓子，可当她开口唱歌，却带着一丝很不明显的沙哑。

  就像一坛杏花酿的清酒，甘甜微苦，充满了故事感。

  霍齐琛看着黎晚音精致雪白的侧脸，脑中无意识便回想起在兰亭会所雅间里，和孙心婕的那段对话。

  孙心婕笑颜如花，腻着声音对他说：“俞寒人长得好看，性格平易近人，有一直很有创作天赋，高中那会儿不仅是我们合唱队的队长，还自己在校内组建了一个乐队，在我们学校可受欢迎了，很多女孩子都暗恋他。”

  霍齐琛听后，骨节修长的指慢条斯理摩擦着高脚杯杯身，意思不明地笑了笑，“孙小姐这么说，看来你身边也有人喜欢俞寒？”

  “多得很哪。”孙心婕说，仗着酒意随口接话道，“您刚才提到的黎晚音，她就是俞寒组建的乐队里唯一的一个女成员，有一次她和俞寒单独待在废弃的音乐教室里，出来的时候脸通红，衣衫不整的，谁知道他们干了些什么？”

  孙心婕说完，霍齐琛眼底霎时浮起了一丝寒光。

  霍齐琛：“孙小姐的意思是说，黎晚音喜欢俞寒，并且和俞寒交往过？”

  孙心婕卡壳，赶紧摆摆手，“音乐教室的事我也只是听人说的，具体的情况我不知道。”

  霍齐琛便冷冷地弯了弯唇，放下手里的酒杯，寒声道：“奉劝孙小姐，事关人家女孩子的声誉，既然只是听说，无凭无据，就别口无遮拦到处乱讲。”

  霍家大少话音落地，孙心婕的酒瞬间就被吓清醒了。

  霍齐琛的不悦如此显而易见，直把她的脑子震得发懵。孙心婕想不通，自己只是闲聊般跟他说起了一段大明星的八卦往事，怎么就能引起这位大佬这么大的反应，跟被人碰了逆鳞似的。

  难不成，那个黎晚音和霍家真有什么瓜葛？

  孙心婕冷汗涔涔，脑子里一通思索，很快便给霍齐琛赔上一个灿烂笑脸，说：“我这人，喝了酒话就多，胡说八道而已，绝对没有损害黎晚音清誉的意思。霍总您千万别误会。”

  “没有就好。”

  霍齐琛笑意凉薄，“孙小姐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损人不利己的事做多了，总会惹祸上身。”

  孙心婕隐约从这句话里听出了一丝嘲讽和威胁意味，怔愣片刻，忙忙道：“霍总教训的是。”

  ***

  车厢内。

  黎晚音还在认认真真唱着歌，霍齐琛也还在认认真真听黎晚音唱歌。

  他漆黑的眸注视着她，忽地，那股烦躁不爽的感觉再次铺天盖地涌上心头。

  黎晚音在唱那个男人的成名曲时，每个字音都沉缓磁性，真情实感，无比的投入。

  这一刻，霍齐琛忽然嫉妒得快要发狂。

  黎晚音和俞寒之间，到底发生过些什么？

  又是怎样的故事，让他的黎晚音时隔多年，至今念念不忘。

  霍齐琛脸色依然淡漠如初，可垂在黎晚音视线盲区的修长左手却不动声色，握成了拳。

  黎晚音当然不知道身旁男人心中的所有思维暗潮。

  随着自己略微沙哑的声线一句一句唱出《夏潮落》的歌词，她只是轻轻闭着眼，晃着纤细手指，打着节拍，思绪再次不由自主地飞远，飞向了遥远的十年之前。

  “说不出口的喜欢你，结局终究是覆水难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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