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7

  我的脸到第四日才完全消肿。

  虽然不肿了，但是紫色的巴掌印还在。

  这几日大人都没有再过来。

  倒是升宁假装散步经过，到院门口笑了我几次。

  等外面的守卫把她哄走的时候，我找了个理由爬上梨树，查看了金碧宫外的情况。

  不爬上去看看，不知道大人对这皇宫的重视。

  外面巡逻站岗的士兵可以说是里三层外三层，沿宫还有在训练的军队。

  除了朝会用的金銮殿，金銮殿后面的金龙宫，还有我住的金碧宫，里里外外都有士兵站岗。

  百官上朝只能从宫门走到金銮殿，朝会结束再原路返回出宫门。

  我敢肯定，牧蒙谢让就被关在皇宫地牢里，不然升宁和大人没有必要在宫里屯这么多军队，这已经远远超越了「重兵把守」的程度。

  我可不信只是单纯为了防止我逃跑。

  在这样的防御下，别说逃跑了，就算良昭他们来，也不可能救我或者牧蒙谢让出去。

  放弃了逃跑，我正坐在梨树下发呆。

  只听到金銮殿的内官在大声诵读册立太子的诏书。

  升宁只有一个儿子，立唯一的儿子当太子无可厚非。

  可是升宁贵为女皇，年纪轻轻，刚登基才几天，这就要立孩子为太子，我不由地打了个冷颤。

  这定是受了大人的蛊惑。

  景王以前说过，升宁活不了多久了，我现在也这么觉得。

  即便是野心勃勃、位高权重的女人，一旦沦陷情爱之中，愿意为心爱之人付出所有，等着她的很可能就是万劫不复。

  我有点同情起升宁来。

  一片落叶飘下，正好落在我手上，突然觉得风有点凉，应是冬天快来了。

  不知道坐了多久，柳琴去张罗了一桌吃食，问我要在院里吃还是房里吃。

  「你吃吧。我不想吃。」

  我摇摇头准备回房时，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大人端坐在我床头。

  「要我来见你，也用不着昏倒。」

  大人的嘲讽很冷厉：「这王宫里的御医都死了，最近还没有新的大夫。你自己会医治，需要什么药写个方子给崔伍，他派人给你去抓。」

  那些御医，都是在夏王死的时候被杀的。

  升宁他们对外说，没有治好国君，御医以死殉职，谁又知道真实情况是怎样的呢？

  夏王死得那么突然，杀掉御医，夏王的真正死因也变成千古谜题。

  这些上位者，为了权力和名声，又怎么会在乎从小勤学苦练、终能治病救人的医者们的性命呢？

  在他们的眼里，普通人的命和努力，一文不值。

  308

  我盯着床顶，并没有理大人。

  「还有什么想要的，就给柳琴说。」

  他冷冷地说完便离开了。

  我一言不发躺在床上，万念俱灰。

  想着反正命不久矣，困在这里也逃不出去，也问不出牧蒙谢让被关的地方，干脆就这么死了算了。

  好在师父的遗言我算是完成了，培养了很多徒弟，其中还有像罗仇这样的天才，也算是不辱师命。

  康儿也成了北凉王，他不会亏待弟弟妹妹们，孩子们也算有着落了。

  除了没能解救牧蒙谢让回去，其他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

  若是他死了，好歹也有我陪着。

  我迷迷糊糊地躺着，不吃也不喝。

  第一日，柳琴劝我吃点，发现我不回应，以为我死了，赶忙试探我的鼻息。

  第二日，柳琴几乎是跪在床边，哭求我多少喝点粥，我还是没有回应。

  又到了夜晚，是个明亮的月圆之夜，我能感觉到身体的热量在一点点消散，应该快了。

  我认命地闭上眼等死。

  门被打开了，「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些邀宠手段的？」

  是大人的声音，我却听得不真切，耳里是自己微弱的心跳和耳鸣。

  他大步走进来。

  也许是我的样子太过骇人，我被他抱起来，冲出了房门。

  「来人！来人！」他的声音越来越远，好像来自另一个世界。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到处都是黑暗，我一直往前漫无目的地走，走了好久终于能看到一点光亮。

  我朝着光的方向又走了很多天，终于从一个洞口出来。

  前面是一片温暖祥和，到处是开满花的草地。

  牧蒙谢让站在一片遥远的白色花海里对我笑。

  我又走了很久，终于走到他面前，特别看了他的脚，没有伤，一切都好好的。

  「你去哪里了？孩子们都在等你回去。」我问。

  「我在等你。」他答。

  突然，眼前又是一片漆黑。

  我感觉好热，像是有人把我丢进岩浆里一样。

  全身都很疼，疼得我不得不呻吟出声：「我疼。」

  「云姝，你醒了！终于醒了！」

  我睁开眼，看见自己正在一个温泉池里，大人抱着我兴奋地说。

  「你昏迷了七日，差点回不来了。还好白泉道长来了！还好附近有这个温泉池子！」

  我没有太多力气，用尽全力挣开他的怀抱，转身撑着池子旁的大石头喘气：「连死都不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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