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一年十月十三，四川省保宁府南江县

  护厂队中军大营

  晚餐吃了回锅肉，但是没有喝酒，因为实在是没啥可以庆祝的。

  过了一会儿，顾纯如果然带了人过来拜访。

  不过不是一个人，而是三个。

  蓝采和站在帐篷门口，看来人都穿着黑衣黑裙，腰上挂着短刀，头上包着黑巾，脸上蒙着黑布，只把两只眼睛露在外面，走起路来也是轻盈无声，猛然之间，蓝采和很有一种诡异的感觉。

  虽然小橘子她们穿的制服也是黑色，但上面毕竟有好多个黄澄澄的铜扣子，还有警察肩章臂章，牛皮腰带以及四个口袋的点缀，看起来颇为威武漂亮。

  顾纯如老远就拱手笑道：“蓝道长啊，这便是廖家寨的廖夫人。”

  又回头招呼道：

  “廖夫人，快来见过蓝道长。

  蓝道长可是一位奇人，实乃顾某平生仅见。”

  那领头的黑衣女人敛衽为礼，嘴中道：“老身见过道长。”

  蓝采和连忙拱手还礼：

  “夫人不必客气，请进请进。”

  几个人进了帐篷，小小空间顿时显得拥挤，蓝采和便让宋月儿和夏荷花到门外待着，小橘子负责端茶倒水。

  初时，廖夫人还不肯坐，说是知县老爷面前，没有民妇的座位。

  顾纯如好说歹说，她才勉强落座。

  可能是因为蓝采和发明的钓鱼椅太过古怪，虽然把屁股包裹的很服帖，但第一次坐，总是缺乏安全感，廖夫人一直扭来扭去，不很踏实。

  小橘子撅着嘴，献了茶。

  蓝采和道：“廖夫人，你们蒙着脸，怎么喝茶？”

  顾纯如也道：

  “是啊，廖夫人，已经到了蓝道长的大帐之中，

  还戴着面巾，颇有不妥啊。“

  廖夫人微微低头，轻声道：

  “这倒是忘了，老身是习惯了，道长勿怪。”

  说完便把头巾和面巾都去了，递给身后的两人，并且点头示意她们：“你们也都取下吧。”

  蓝采和顿时眼前一亮，这位口口声声“老身”的廖夫人，看起来也就是三十多岁，肯定不到四十岁，大概和顾纯如的岁数差不多。

  她身后站着的两个，都是少女，一个二十来岁，另一个只有十六七，可能是总戴着黑巾的缘故，她们的脸色都显得有些苍白，但其实挺漂亮的，远不是一般乡野村姑可比。

  廖夫人介绍说，这两个是她的女儿，姐姐叫廖嘉渝，妹妹叫廖嘉蓉。

  这其实有些不合礼数。

  大明朝的未婚女子，绝不会这般抛头露面，更不可把名字随意告诉陌生男人。

  但廖家寨却不讲究这些礼数，或者说，她们无法讲究这些礼数。

  原来廖家乃是南江县比较大的一家乡绅，世代耕读传家，非常兴旺。

  十几年前，川北一代土匪渐起，廖家被迫筑堡防御，将附近乡民全部迁入堡中，称廖家寨。

  川人生性剽悍，并不畏惧土匪。

  他们打造刀枪，习练武功，与土匪杀得有来有往。

  无奈各路土匪流贼棒棒贼越来越多，廖家寨渐渐不支。

  十年前，廖家寨被光雾山土匪攻破，廖家男人半数被杀。

  廖夫人作为当家主母，毅然挑起大梁，率领族中全部剩余人口，遁入山林。

  他们来到一处山中盆地，那里是廖家寨经营多年的退路所在，称为廖家谷。

  在此之后，为了复仇，廖家谷与光雾山土匪，以及周围大大小小的匪寨，进行了你死我活的长期厮杀。

  渐渐的，廖家谷的男人彻底死光了。

  廖夫人就组织了一支以寡妇为主的娘子军队伍。

  她们全部黑衣黑裙黑巾，自称黑寡妇。

  黑寡妇作风凶悍，神出鬼没，经常在光雾山一带活动，专门袭杀小股或者落单的土匪，令曾大成一伙颇为忌惮。

  听了顾纯如的大致讲述，蓝采和起身行礼，真诚道：

  “廖夫人真乃女中豪杰！

  请受蓝采和一礼！“

  廖夫人连忙起身避开，回礼道：

  “蓝道长不可，折杀民妇了！”

  大家复又坐了，蓝采和正色道：

  “我这人不懂礼节，也不懂客气，

  纯粹是佩服廖夫人的英雄事迹。“

  顾纯如在一旁帮腔，笑道：

  “既如此，廖夫人但有所需，尽管开口，

  想必蓝道长无有不允。“

  小橘子撅着嘴，狠狠瞪了顾知县一眼。

  廖夫人不知该如何开口，毕竟是第一次见面：

  “蓝道长客气啦，如今廖家谷的日子倒还过得。”

  站在她身后的廖嘉蓉，偷偷指了指小橘子腰上别着的手枪，轻声问：

  “道长，那个短火铳……”

  蓝采和哈哈大笑：

  “哈哈好，有眼力，

  这是手枪，喜欢就送你一把拿去打。“

  姐姐看妹妹有了枪，便哼唧道：

  “我，我也喜欢枪……”

  美女面前，蓝道长很是豪气，只见他大手一挥：

  “没问题，送你们每人十支，建一个手枪卫队足够了。

  另外嘛，我这里有的，都可以匀给你们一点，

  刀枪铁器，农具粮食，什么都行。

  你们廖家谷有多少人？“

  “八百多人。”

  “啊？”

  蓝采和一愣：

  “竟然有八百多人？”

  他拿出一张纸，把军中有富裕可提供的东西罗列出来，递给廖夫人，请她填写所需数量。

  廖夫人连忙起身行礼：

  “道长高义，受民妇一拜。

  另外顾大人所说道长的着作，也请赐下一套，

  回去令小女研读。“

  蓝采和心情愉快起来，故作扭捏道：

  “诶，也谈不上什么着作，

  顾知县过奖了。

  小橘子，去拿一套书，

  嗯，慢着，

  再去找两面镜子，

  一并送给夫人。“

  小橘子撅着嘴，颠颠跑去照办了，回来把书和镜子扔到桌子上。

  姐妹俩不喜欢看书，一人抢了一面镜子，往各自脸上一照，顿时瞪圆了双眼。

  既然黑寡妇对于各处匪情知之甚详，蓝采和不禁心生一计。

  他立即叫来马保国，然后取出一张地图，请廖夫人在上面标出南江县范围内大小匪寨的准确位置，并且讲述各个匪寨的详细情况。

  现在光雾山的剿匪工作已经暂停，部队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先去把周围全都平了。

  顾纯如自然是千肯万肯，这些年，南江县也实在是太乱了，他这个县太爷，平日里也不敢随便踏出县城半步。

  不曾想，真会有这么一日，天上掉下个蓝道长，竟然自带干粮，免费剿匪，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

  廖夫人也是真的高兴，一时间似乎又年轻了几岁，声音听起来都悦耳了不少：

  “蓝道长，不知老身还能做些什么？”

  蓝采和用手指在地图上画出两条线：

  “我是这么想的。

  明天我们护厂队派出两个中队，带五百后勤辎重部队，

  然后兵分两路，沿着这两条线，扫平沿途匪寨。

  需要请廖夫人帮我们向导。“

  廖夫人立即同意，毫不迟疑道：

  “渝儿，蓉儿，你们各带二十人，听从马队长安排！”

  “是！”

  廖嘉渝，廖嘉蓉齐声答应，声音清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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